晨光穿透纱窗时,萧屿澈已经盯着系统提示看了整整一个时辰。
「任务变更通知:检测到宿主情感链接度突破阈值,开启'长驻模式'。选择留下将永久关闭穿越功能,与本世界人物共度余生。是否确认?[Y/N]」
梅花银簪在掌心留下深深的印痕。萧屿澈望向窗外——言冰云正在院中练剑,白衣翩跹如鹤,剑光流转似水。晨露沾湿他的衣摆,他却浑然不觉,全神贯注于每个招式。
这是她本该离开的第二天。
"系统,如果我留下...会有什么后果?"
「1.失去穿越者身份及所有特殊能力;2.本世界死亡后灵魂湮灭;3.无法再接受新任务。」
萧屿澈闭了闭眼。这意味着放弃永生,放弃无数个精彩的世界,甚至放弃死后轮回的机会。但...
院中传来收剑的轻响。言冰云似有所感,抬头望向她的窗口。四目相对,他冷峻的眉眼瞬间柔和,朝她轻轻颔首。晨光为他镀上金边,恍若天人。
就是这一眼,让萧屿澈按下了虚拟界面上的「Y」。
「确认选择。开始剥离程序...3...2...1...」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萧屿澈跪倒在地,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灵魂深处被生生抽离。她咬破嘴唇强忍不叫出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澈儿?"
言冰云破门而入时,只见萧屿澈蜷缩在地,面色惨白如纸。他一把将她抱起,触手却是惊人的热度——她在发高烧!
"没事..."萧屿澈虚弱地抓住他的衣襟,"只是...做了个选择。"
言冰云急召太医,却查不出病因。整整三日,萧屿澈昏昏醒醒,每次睁眼都见言冰云守在榻前,眼下青黑愈重。
第四日清晨,高热终于退了。萧屿澈睁开眼,发现枕边放着一枝新摘的白梅,言冰云和衣睡在脚踏上,手中还攥着湿毛巾。
她轻轻抚摸他的发顶。没了系统增强,她此刻才真切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度与触感——如此真实,如此珍贵。
言冰云倏然惊醒,见她醒了,眼中迸发出惊喜:"感觉如何?"
"很好。"萧屿澈微笑,"前所未有的好。"
她没说谎。虽然失去了穿越者的能力,但那种如影随形的抽离感也消失了。此刻的她,终于完全属于这个世界。
言冰云执起她的手贴在脸颊,声音微哑:"你吓坏我了。"
"对不起。"萧屿澈望进他眼底,"但我有礼物给你。"
她从枕下取出梅花银簪:"这簪子里的机关,我想教你用法。"
言冰云挑眉:"现在?"
"现在。"萧屿澈坚持,"因为从今日起,我再没有秘密了。"
她将穿越者的身份、系统的存在、原本的任务一一道来。言冰云听完,久久沉默。萧屿澈心跳如鼓,生怕看到失望或畏惧。
"所以..."他终于开口,"那日你说要离开..."
"是回到我的世界。"萧屿澈点头,"但我选择了留下。"
言冰云突然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傻子。"他声音发颤,"万一你的选择有危险..."
"值得。"萧屿澈埋在他肩头轻语,"为你,值得。"
窗外,今年的第一场雪悄然飘落。
***
庆历十八年冬,监察院新任提司大婚。
婚礼简朴却隆重。陈萍萍做主婚人,范闲当司仪,连庆帝都送来贺礼。萧屿澈凤冠霞帔,言冰云一袭红衣,两人交拜时,满堂宾客都瞧见这位素来冷面的提司大人,眼角竟有泪光闪动。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充实。言冰云在监察院组建了专门对抗天机的"破军组",萧屿澈则开设医馆,将现代医学理念融入这个时代。每当言冰云执行危险任务,她都会在医馆等到深夜,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才安心闭馆。
庆历二十三年春,他们收养了战乱中失去双胞胎的兄妹,取名言知微和言见著。小女孩活泼爱笑,小男孩沉稳聪慧,给宅院添了无限生机。
"爹爹!看我抓的蝴蝶!"五岁的知微举着纱网满院跑。
"小心台阶。"言冰云放下公文,一把接住险些绊倒的女儿。曾经执剑的手如今熟练地拍去孩子裙摆的尘土,温柔得不可思议。
萧屿澈在廊下煎药,看着这一幕微笑。见著蹲在她身边,好奇地问:"娘亲,爹爹以前真的不会笑吗?"
"谁说的?"
"范叔叔说的。"小男孩一本正经,"他说爹爹遇见娘亲前,是个大冰块。"
萧屿澈忍俊不禁:"那你觉得呢?"
见著歪头想了想:"爹爹现在会笑,但只对娘亲和我们。"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昨天我还看见他偷亲睡着的娘亲呢!"
药罐突然沸腾,蒸汽模糊了萧屿澈微红的脸。
***
庆历四十年秋,言冰云告老致仕。
这些年他肃清了天机残党,培养出新一代密探,额角也添了白发。萧屿澈的医馆成了京都最有名的惠民药局,她自创的"输液法"救活无数重症患者。
孩子们早已成家立业。知微嫁给了范闲长子,成为监察院首位女提司;见著则考取功名,外放做了知府。
退休后,两人在城郊置了处带荷塘的宅子。言冰云终于有时间钻研棋艺,却总输给萧屿澈;萧屿澈则学会了酿酒,虽然第一次尝试就差点烧了厨房。
某个午后,萧屿澈在整理旧物时翻出了那支梅花银簪。岁月使它失去了光泽,却添了温润的包浆。她突发奇想,将簪子别在发间,去书房找言冰云。
六十三岁的言冰云正在临帖,见她进来,目光立刻落在发簪上。时光仿佛倒流回他们初遇那年,他还是那个冷峻的北齐密探,她是带着任务的穿越者。
"言大人。"萧屿澈故意用当年的称呼,"可有兴趣对弈一局?"
言冰云放下毛笔,眼中泛起年轻时的锐利:"赌注是什么?"
"若我赢,你告诉我初见时为何没杀我;若你赢..."她狡黠一笑,"我告诉你系统最后说了什么。"
言冰云大笑——这是年老后他越发频繁的表情。他起身执起她的手,皱纹交叠处传来熟悉的温度:"不下了。答案我都知道。"
"哦?"
"没杀你,是因为你吹笛子的样子...很像师父描述的故乡。"他轻抚她的白发,"系统最后一定说,这是个愚蠢但值得的选择。"
萧屿澈眼眶发热:"老狐狸。"
言冰云拥她入怀。窗外,夕阳将荷塘染成金红色,像极了他们初吻那天的晚霞。
***
庆历六十年冬,八十二岁的言冰云走到了生命尽头。
孩子们带着孙辈从各地赶回,满屋子的哭声中小曾孙女却咯咯笑着,去抓老人苍白的手指。言冰云艰难地抬手,最后一次为萧屿澈拭泪。
"别哭..."他气若游丝,"这一生...足够了..."
萧屿澈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没有系统加持,她同样白发苍苍,却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些——这是穿越者体质最后的馈赠。
"睡吧。"她哼起当年在月下吹奏的曲子,"我在这儿..."
言冰云满足地闭上眼。在最后的梦境里,他看见自己还是那个冷傲的少年密探,而萧屿澈一袭蓝裙踏月而来,发间梅花簪映着星光...
三日后,萧屿澈在睡梦中安详离世。子女将他们合葬在荷塘边的梅林,碑文只有简单一行:
「此处长眠着相守一生的言冰云与萧屿澈。他们看的是同一个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