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卷着暴雨拍打在船舷,我攥着望远镜的手被绳索勒出深红血痕。雷达屏幕上那个不断扩大的黑色漩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整片海域,而三天前,我们的货轮正是在这里失去了与总部的联系。
"所有人注意!准备弃船!"船长的嘶吼被雷声劈碎。我刚要转身,却见漆黑的海面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某种巨大的生物破浪而出。月光下,银蓝色的鳞片泛着冷光,足有三层楼高的鱼尾横扫过来,瞬间将救生艇拍成碎片。
冰冷的海水灌进鼻腔时,我被一只手臂死死箍住腰肢。咸涩的水珠从睫毛滚落,我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竖瞳——男人银发在浪尖翻涌,耳尖半透明的鳍随着呼吸翕动,墨蓝色鳞片顺着脖颈蜿蜒而下,在锁骨处交织成破碎的王冠纹样。
"人类,谁允许你们闯入禁忌之海?"他的声音裹挟着潮声,尾鳍卷起的暗流将我们托出水面。我挣扎着要扯开他的手臂,却摸到他后颈黏腻的血迹——那里插着半截断裂的鱼叉,金属表面泛着诡异的青绿色。
货轮在身后轰然炸裂,火光映亮他苍白的脸。男人突然闷哼一声,鳞片开始剥落,化作莹白的珍珠沉入海底。我鬼使神差地按住他流血的伤口,指腹触到的皮肤滚烫异常:"你受伤了!那支鱼叉有毒!"
他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鱼尾猛地拍击海面:"别碰我!人类的血会让诅咒......"话音未落,整片海域突然沸腾,无数发光水母从深海浮起,拼凑出百年前的画面——钢铁巨舰驶入珊瑚礁丛,戴着防毒面具的船员将淬毒的鱼叉射向鱼尾人身的族群,为首的人鱼王被锁链贯穿胸膛,而他的王冠,竟与男人颈间的残片严丝合缝。
"祁砚!"我脱口而出这个三天来反复出现在我梦中的名字。男人浑身剧震,尾鳍不受控地泛起裂痕:"你怎么会知道......"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海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数十艘涂着军方标志的潜艇破水而出,探照灯将我们笼罩在刺目光圈中。
"终于找到你了,最后的纯血人鱼。"扩音器里传来冰冷的女声,潜艇甲板上,机械鱼群张开锯齿状的口器,"乖乖束手就擒,或许还能留条全尸。"祁砚将我护在身后,鳞片渗出的血珠在空中凝成利刃,可他的动作明显迟缓——那支毒鱼叉正在蚕食他的力量。
记忆如潮水涌来。三天前深夜,我在船长室发现的航海日志里夹着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戴着珍珠冠冕的人鱼公主,竟与我有着七分相似;而此刻祁砚破碎的王冠,正与我锁骨处的胎记产生共鸣。当第一发麻醉弹射来时,我扯断颈间的银链,将刻着家族纹章的吊坠刺入掌心。
滚烫的鲜血滴落海面,整片漩涡突然静止。祁砚的鳞片发出耀眼的蓝光,断裂的王冠残片在空中重组,化作巨大的防护罩。我看见他身后浮现出人鱼战士的虚影,而在记忆深处,年幼的我曾被母亲抱在怀中,隔着水族箱玻璃,与囚笼里戴着锁链的人鱼对视。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我贴着他发凉的鳞片低语。祁砚的尾鳍缠绕上来将我托起,他破碎的王冠缓缓落在我头顶:"这次换我守护你,我的公主。"当机械鱼群的炮火袭来时,整片海域的珊瑚突然苏醒,无数人鱼从礁石中现身,他们的歌声化作声波,将潜艇的金属外壳震出蛛网般的裂痕。
黎明破晓时,最后一艘潜艇沉入海底。祁砚的伤口在我的血液中迅速愈合,他揽着我游向深海,身后是重新绽放光芒的人鱼国度。而在货轮残骸的角落,那本航海日志的扉页,渐渐浮现出我从未见过的文字:"当星辰归位,被诅咒的血脉终将唤醒沉睡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