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急灯在配电房顶棚投下蛛网状阴影，严峫的手电光束钉住通风管深处晃动的黑影。陈明远烧伤的脸从管道拐角探出，手里握着的混凝土切割机迸出火星，映得他眼白泛着癫狂的幽蓝。
"你们看，裂缝在说话。"他忽然举起半块水泥砖，钢筋断口处锈迹斑驳，"这是1998年3月14日浇筑的楼板，掺了过量的粉煤灰......"手指抠进蜂窝状孔洞，碎屑扑簌簌落进下方未凝固的水泥池。
江停的紫外线灯扫过管道内壁，荧光脚印突然在拐弯处消失。他伸手抹了把凝结的水汽，指尖捻开细小的氧化铁颗粒："通风管连接着废弃的颜料仓库。"
严峫的耳麦突然传来马翔的吼叫："十年前事故调查报告被人为删改过！原始数据包在......"电流杂音吞没了关键信息，陈明远却像被按下开关的机械玩偶，猛地将切割机捅进通风管支架。
"小心！"
钢管断裂的轰鸣声中，江停拽着严峫扑向配电箱后方。整段通风管轰然砸落，扬起的水泥粉尘里漂浮着细碎的孔雀蓝纤维——正是林小夏直播服上的再生涤纶材质。
"他在用受害者衣料过滤混凝土骨料。"江停的呼吸拂过严峫耳畔，战术背心下的心跳快得惊人，"这是古法制作血砂浆的工艺。"
陈明远的笑声从粉尘深处传来，伴随着砂石摩擦的诡异声响。严峫突然摸到腰间手铐少了副，抬头正见江停白大褂衣角消失在通风管岔路。
"你他妈不要命了！"严峫的怒骂被混凝土搅拌机的启动声吞没。地下空间剧烈震颤，生锈的传送带开始运送碎石，1998年的施工场景正在被凶手完美复刻。
江停的镜片在黑暗中泛起冷光。他循着传送带尽头微弱的磷火摸去，紫外线灯照出混凝土预制板上的抓痕——四道一组，正是女性指甲的宽度。当他的手指触碰到板缝间卡着的校徽时，背后突然响起气泵加压的嘶鸣。
"江教授果然聪明。"陈明远的身影在蒸汽中扭曲变形，他手中的水泥喷枪正对着一具未拆模的人形雕塑，"林小夏父亲当年用劣质减水剂，害得混凝土初凝时间缩短了四十分钟。"喷枪口抵住雕塑太阳穴，"现在他的女儿正在体验同样的窒息感。"
严峫的子弹穿透蒸汽打飞了喷枪，江停几乎同时甩出手铐扣住陈明远脚踝。失控的水泥浆从爆裂的模具中喷涌而出，瞬间淹没陈明远半截身子。他在快速凝固的水泥中疯狂大笑："你们找到的遇难者名单......少了一个编号......"
江停突然扑向传送带控制台。当严峫看清控制面板上闪烁的倒计时——00:03:14，1998年事故发生的精确时刻——整座地下仓库的承重柱突然发出冰川开裂般的呻吟。
"他在混凝土里埋了硝酸铵炸药！"江停的吼声撕破黑暗。严峫扛起昏迷的林小夏冲向安全通道时，看见江停正用解剖刀剜出控制台主板，飞溅的火星照亮他冷玉般的侧脸，以及主板夹层里半张被水泥封存二十年的质检报告。
混凝土试块在液压机下崩裂的瞬间，严峫看见了嵌在其中的青铜日晷针。江停戴着防毒面罩的手指拂去表面水泥残渣，晷盘背面蚀刻的《天工开物》选段在紫外线下显形："炼石为浆，凝血为胶，可筑不朽之城。"
"这不是明代工艺。"江停的解剖刀尖点在晷针锈蚀的螺纹上，"战国时期楚墓出土的青铜构件，被凶手重新淬火锻造。"刀尖突然挑起丝晶状附着物，"火焚残留物含有聚酯纤维——和林小夏直播穿的汉服材质一致。"
严峫的战术平板弹出三维建模图，四个抛尸地点在城郊连成规整的菱形。当他将1998年事故坐标输入模型，整个图案突然扭曲成沙漏形状，而他们所在的美院雕塑馆正在沙漏中央的收束点。
"通知排爆组！"江停突然撞开储藏室铁门，"最后一具尸体是引信！"
地下展厅的应急灯骤然亮起，严峫的枪口随光束移动，最终定格在展厅中央的未完成雕塑上。五米高的混凝土柱体表面布满指纹状凹痕，顶部嵌入式显示屏跳动着鲜红的倒计时——00:03:14。缠满柱体的麻绳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断，每断一根，倒计时速度就加快一倍。
"麻绳浸泡过硝酸甘油。"江停的镊子夹起半截绳头，"断裂摩擦产生的热量足够引爆......"
"江队！"韩小梅的惊呼从对讲机炸响，"雕塑内部有生命体征！"
热成像仪上的橙红色人影让严峫瞳孔收缩——那是第五位失踪的建材商独女，被浇筑在雕塑心脏位置。江停的激光测距仪在柱体表面游走，突然停在某处凹痕："这里，战国青铜器的云雷纹，用金刚石刀头切开。"
严峫的液压钳咬住混凝土时，陈明远的狂笑突然从扩音器炸响："当太阳走到晷针的影子里，你们会听见三十七声心跳！"展厅穹顶的遮光板应声开启，正午阳光如利剑刺入，在日晷表面投射出细长的阴影。
江停突然拽住严峫的腰带向后疾退。阴影触碰到柱体某处凹痕的瞬间，混凝土表面突然浮现出血色密码——正是当年被篡改的质检报告编号。
"U型栓排列的摩尔斯电码！"江停的解剖刀在掌心旋转，"对应混凝土泵车的启动密码！"
严峫踹开控制箱的瞬间，显示屏倒计时定格在00:00:37。被解救的女孩从破碎的混凝土中滑落，怀里抱着本烧焦的日记。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张初中集体照，背面的血字触目惊心："他们说我妹妹是灾星，就该死在塌楼里——2011.3.14"
技术科的密码破译器突然蜂鸣，陈明远七年前在某论坛的求救帖被挖出。视频里满脸绷带的少年举着父亲遗照，弹幕却飘过"骗子去死"的字样——当年事故遇难者家属竟集体指责他伪造证据。
"结案报告可以写了。"江停摘下手套，晨曦透过弹孔累累的穹顶洒在他染血的白大褂上，"但真正的悲剧从不是混凝土里的尸体，而是活人心里浇筑的偏见。"
严峫望着抢救室方向闪烁的红灯，突然攥紧那枚37号钢印："如果当年有人愿意听完那个十五岁男孩的证词......"
他们的影子在满地混凝土碎屑上拉得很长，像两根固执的时针，终于重叠在真相的刻度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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