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室的冷光灯在金属器械上折射出寒芒,江停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玻璃幕墙。第三具女尸平躺在解剖台上,锁骨处钴蓝色的蝴蝶刺青被雨水泡得边缘模糊,像团即将融化的幽火。
"死者苏媛,美院雕塑系大三学生。"严峫翻动档案的声响惊飞了窗外梧桐树上的灰斑鸠,"和前两起相同,死亡时间在凌晨1点到3点,抛尸地点——"他顿了顿,档案纸在静电作用下粘住拇指,"还是那栋鬼楼。"
江停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透过防雾玻璃,他看见苟利正用镊子夹取死者指甲缝里的纤维组织。三天前第二位受害者的解剖画面突然浮现在视网膜上:同样被反剪的双手,同样因剧烈挣扎断裂的甲床,以及......
"绳结有问题。"他突然转身,白大褂在潮湿空气中甩出水雾。
严峫保持着单手撑桌的姿势挑眉:"愿闻其详。"
"三具尸体腕部约束伤呈现双套结印痕。"江停快步走向证物台,手套与密封袋摩擦发出细碎声响,"这种结扣常用于高空作业,当绳索承受纵向拉力时——"他拎起现场照片,淤痕间隐约可见的暗红印记刺入眼帘,"会越收越紧。"
刑侦支队的走廊突然灌进穿堂风,裹挟着远处工地打桩机的轰鸣。严峫望着江停被白炽灯勾勒出冷峻轮廓的侧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这人总能在死亡的寂静里捕捉到凶手的喘息。
证物台上并列着三个密封袋。江停用放大镜对准第三张照片,死者右手腕淤紫的皮下,半个暗红印记如同古老符咒。"不是血迹。"他忽然将照片推给严峫,"看色斑晕染状态,像是氧化
暴雨冲刷着警车挡风玻璃,严峫猛打方向盘拐进工业园区匝道时,车载电台突然爆出刺啦杂音:"第四名失踪者确认!建宁师范大三学生林小夏,昨晚在美院写生后失联!"
江停攥着十年前案卷的手指骤然收紧。泛黄的现场照片里,1998年遇害的建材商手腕上,同样的双套结勒痕正在雨水浸泡下微微卷边。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疯狂摆动,却刮不净前方道路蒸腾的猩红雾气——三十吨工业废料堆在园区西北角,氧化铁粉末正随着暴雨汇成血色溪流。
"死者共性出来了。"严峫突然刹车,轮胎在积水路面划出五米长的水幕,"前三位受害者父亲都是十年前工业园区承建商。"
江停的瞳孔映着手机屏幕上林小夏的微博照片。女孩穿着孔雀蓝汉服站在废墟前,配文"替父还债"的时间显示为昨夜23:17。他猛地推开车门,裹着铁锈味的暴雨瞬间浇透衬衫:"直播地点是3号烂尾楼。"
七层高的混凝土骨架在雨幕中若隐若现。严峫踹开锈蚀的铁门时,粘稠的血正顺着楼梯缝隙滴落,在积水坑里绽开朵朵红梅。江停突然拽住他后领,战术手电光束扫过第三级台阶——新鲜的水泥面上嵌着半枚帆布鞋印,鞋纹与林小夏宿舍里的休闲鞋完全吻合。
"凶手在带她重走施工路线。"江停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手电光照亮墙面潦草的血字:"你们听见楼板的哭声了吗?"字迹边缘挂着未干的水泥浆,1998年案发现场照片突然在严峫脑中闪现:当年第四位死者身旁的承重柱上,也刻着同样的诘问。
顶楼传来重物拖拽声。严峫拔枪冲上安全通道时,江停却转向裸露的钢筋骨架。被雨水泡胀的麻绳在混凝土横梁上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看见悬空的升降机铁笼里,林小夏的汉服下摆正在十二级狂风中猎猎作响。
"承重梁浇筑日期是1998年3月14日。"江停对着蓝牙耳机低语,手指抚过钢筋上凝结的水泥痂块,"让马翔查当年今天值班的混凝土泵车司机。"
严峫的脚步声在楼顶炸响。穿工装的身影正将林小夏往女儿墙外推,听见枪栓声响的瞬间突然转身,安全帽下露出张被烧伤疤痕覆盖的脸。暴雨冲刷着那人高举的施工日志,泛黄的纸页上"陈国栋"的签名正被雨水泡成团团墨迹。
"你们终于来了。"嘶哑的笑声混着雷声震荡,"二十年前我父亲浇筑这根横梁时,那些畜生克扣了抗震钢筋!"他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烫伤疤痕蜿蜒如地震裂缝,"楼塌了,三十七个工人......"
江停突然从侧面通风管跃出,混凝土碎块随着他的动作簌簌坠落。林小夏的惊叫划破雨幕,升降机铁笼在狂风中发出死亡呻吟。严峫的子弹擦着凶手耳际飞过,击碎了悬吊铁笼的麻绳——十年前未破的悬案卷宗在风雨中纷飞,每一页都写着同样的施工事故调查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