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观察池上方的玻璃天窗，在水面上洒下细碎的金斑。云衡悬浮在光线与阴影的交界处，银白色的鳞片折射出珍珠般的光泽。他的眼睛始终盯着观察室的门，似乎在等待什么。

季临川踏入研究所时，林妍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她手里拿着一叠打印纸，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季博士！您得看看这个！"她小跑着跟上季临川的步伐，"昨晚的监控录像捕捉到了不可思议的画面。"

季临川接过文件，眉头微蹙。照片上清晰地显示着云衡用指尖在玻璃上留下的几何图形——圆形、三角形，还有那个令人费解的五线谱符号。

"我已经联系了音乐学院的教授，"林妍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他们确认那确实是音乐符号，虽然简化了，但结构完全正确。"

季临川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他昨晚几乎没睡，脑海中全是那条银尾人鱼神秘的眼神和那些充满暗示的图形。

"通知研究组，九点开会。"季临川将照片塞进公文包，"在此之前，我要单独观察A-07。"

观察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水循环系统发出的轻微嗡鸣。云衡似乎感应到了季临川的到来，修长的身影从池底缓缓上升，黑色长发在水中如丝绸般飘散。

季临川站在玻璃前，从包里取出一个防水记事板。他昨天半夜突然想到一个验证云衡认知能力的方法——如果这条人鱼真的能理解人类符号系统，那么他应该能识别更复杂的图形。

"看这个。"季临川将记事板贴在玻璃上，上面画着一个简单的选择题：三个图形中哪一个与其他不同？

云衡的耳鳍微微颤动，金色的瞳孔收缩又扩张。他的目光在三个图形间移动——两个三角形和一个圆形。然后，出乎季临川的预料，云衡没有选择圆形，而是指向其中一个三角形。

季临川皱眉。这个答案是错误的，除非...他仔细检查自己画的图形，突然发现其中一个三角形的角度略有不同。那是个等腰三角形，而另一个是等边三角形。

"你注意到了细节差异。"季临川的声音低沉而惊讶。这不是简单的形状识别，而是对几何特性的理解。

云衡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仿佛在嘲笑人类测试的简单。他转身游向池底，捡起一块小石子，又回到玻璃前。季临川屏住呼吸，看着云衡用石子在玻璃上缓慢而精确地刻划——一个完美的五角星。

"上帝啊..."季临川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那道痕迹。这不是模仿，而是创造。五角星不在他刚才的测试中，云衡是从自己的知识储备中提取出来的。

研究组的会议室内气氛凝重。季临川将云衡的表现一一展示，投影仪上的照片和视频引起一阵阵低声议论。

"这不可能，"海洋生物学家马修·克莱尔推了推眼镜，"人鱼的脑容量不足以支持这种级别的抽象思维。"

"数据不会说谎。"季临川点击遥控器，播放昨晚云衡"绘画"的录像，"A-07不仅识别图形，还能创造新的组合。这超出了我们对海洋生物认知能力的全部了解。"

研究所所长陈志明双手交叉放在桌上，眉头紧锁："季博士，你认为这意味着什么？"

季临川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同事："我认为我们面对的不仅是一条聪明的鱼，而是一个拥有完整符号系统的智慧生命。"

会议室一片寂静。这个结论太过震撼，意味着人类需要重新定义与海洋生物的关系。

"我建议成立专项小组，"季临川继续道，"对A-07进行系统性认知测试，同时尝试建立双向交流机制。"

"太危险了，"安全主管杰克森打断道，"如果这条鱼真的这么聪明，它可能是故意表现出温顺，等待机会逃脱或者攻击。"

季临川摇头："过去72小时的观察显示，A-07没有任何攻击性行为。相反，它表现出明确的交流意愿。"

争论持续了一小时，最终陈所长做出决定：批准季临川的专项研究，但必须采取严格的安全措施，包括增加监控和随时待命的镇静小组。

会议结束后，季临川独自回到观察室。云衡似乎知道他会来，已经等在惯常的位置。季临川注意到他的鳞片有些暗淡，这通常是健康状况不佳的信号。

"你不舒服吗？"季临川下意识问道，随即自嘲地摇头——他居然在问一条鱼感觉如何。

云衡却轻轻点头，然后指向自己的鳃部。季临川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水循环系统的过滤可能太强，减少了水中的溶解氧含量。

"我马上调整。"季临川打开通讯器通知技术部门，同时记录下这一发现——A-07不仅能理解问题，还能准确指出不适的来源。

等待技术人员时，季临川尝试了更直接的交流方式。他在记事本上写下简单的英文单词"WATER"，然后贴在玻璃上。

云衡的反应令人震惊。他游向池底，从沙砾中挑选出几颗小石子，回到玻璃前排列成一个图案——不是对"WATER"的复制，而是一个波浪符号，更像是某种象形文字。

季临川感到一阵战栗沿着脊椎攀升。这不是简单的模仿，而是两种不同符号系统之间的转换。他迅速写下另一个词"FISH"，云衡用石子排列出一个箭头指向池中游过的小鱼。

"你在教我你的语言。"季临川喃喃自语。

云衡停下动作，直视季临川的眼睛，然后缓慢地点头。这个动作如此人性化，让季临川一时忘记了呼吸。

下午，季临川带回了一台水下电子显示屏。这是研究所最新开发的设备，原本用于海豚交流实验，现在他希望能与云衡建立更高效的沟通方式。

"试试这个。"季临川将设备放入水中，屏幕上显示着简单的图形选择界面。

云衡好奇地触碰屏幕，指尖的蹼轻轻划过光滑的表面。当屏幕亮起时，他的耳鳍瞬间张开，显示出惊讶的反应。季临川引导他完成几个简单的匹配练习，云衡几乎不需要指导，很快就掌握了操作方式。

更令人惊讶的是，在完成预设测试后，云衡开始探索设备的其他功能。他找到了绘图程序，用指尖绘制了一系列复杂的波浪线和点状图案，这些明显具有规律性的排列不可能是随机涂鸦。

"这是...文字吗？"季临川拍下每一张图，计划找语言学家分析。

云衡似乎对电子设备产生了浓厚兴趣，他不断尝试新的组合，有时会停下来思考，然后修改之前的图案。季临川注意到他特别专注于某些符号的精确形状，仿佛每个细节都承载着特定意义。

傍晚时分，季临川不得不收回设备进行充电。云衡表现出明显的不情愿，这是他被捕获以来第一次显示出类似情绪的反应。

"明天继续。"季临川承诺道，不确定对方能否理解时间概念。

令他惊讶的是，云衡指向墙上的时钟，然后竖起一根手指，似乎在确认"一天"的长度。季临川点头，云衡这才松开按住设备的手，任其被拿出水面。

当晚，季临川在实验室分析白天收集的数据，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凌晨两点，保安提醒他研究所即将关闭，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工作了近十八个小时。

经过观察室时，季临川惊讶地发现云衡还没有休息，而是悬浮在水池中央，似乎在等待什么。当看到季临川时，他立刻游向玻璃，表情比平时更加生动。

"你还在等我？"季临川走近玻璃墙。

云衡点头，然后做了一个令季临川心跳加速的动作——他将右手贴在玻璃上，五指张开，掌心对着季临川。这明显是一个邀请或者问候的手势。

季临川犹豫了一秒，然后也抬起手，与云衡的手隔着玻璃相贴。他能感觉到冰冷的玻璃另一侧传来的轻微震动，仿佛云衡的体温穿透了这道屏障。

在这个静默的时刻，季临川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再将A-07视为研究对象，而是一个有思想、有情感的个体。这个认知既令人兴奋又令人不安，因为它模糊了研究者与被研究者之间的界限。

云衡似乎感知到了季临川的情绪变化，他的眼神变得柔和，嘴角微微上扬。然后，他轻轻收回手，转身游向池底，黑色长发在水中划出优雅的弧线。

季临川站在原地，久久不能移动。他的手仍然贴在玻璃上，掌心残留着冰冷的触感。在这一刻，他隐约感觉到，自己与这条神秘人鱼之间的联系，已经超越了单纯的科学研究，进入了某种未知的领域。

回到办公室，季临川在日志中写道："A-07展现出远超预期的语言能力和符号理解力。初步证据表明其拥有完整的符号系统，可能与人类语言具有同等复杂性。建议提升其研究优先级至最高级别。"

他停顿了很久，又补充了一段私人笔记："与A-07的互动产生了难以解释的情感共鸣。需要警惕这种联系对研究客观性的影响，但不可否认，A-07似乎对我表现出特殊偏好。这种双向互动是前所未有的，可能是跨物种交流的突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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