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四时同归

南海的晨雾还未散尽，温千尧就听见码头传来熟悉的喧闹声。

"温姑娘！看我带什么来了！"

方多病的声音穿透薄雾，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响。温千尧披衣出门，只见码头上堆满了箱笼，蓝衣青年正指挥着几个士兵往下搬东西。五年时光让他的轮廓更加坚毅，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如少年。

"小宝，你这是把整个刑部搬来了？"温千尧笑着走下台阶。

方多病抹了把汗，献宝似的打开一个箱子："这是最近三年未破的悬案卷宗，特意带来请教你。"又打开另一个，"这是长安最时兴的衣裙布料，我娘挑的。"

没等温千尧回应，海面上突然传来号角声。一艘黑色战船破雾而来，船头立着个高大的黑影。

"阿飞也到了。"温千尧眯起眼睛，看到黑影肩上还坐着个小人儿。

笛飞声的船直接冲滩搁浅，吓得方多病哇哇大叫。金鸳盟盟主抱着女儿纵身跃下，轻巧地落在温千尧面前。

"娘亲！"五岁的笛平安张开手臂扑过来。小姑娘继承了父亲的轮廓和母亲的眼睛，活泼得像只小豹子。

温千尧接住女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有没有听爹爹的话？"

"听了！"平安骄傲地昂起头，"我已经学会'悲风白杨'第一式了！"

笛飞声难得露出满意之色："资质不错。"

"又在炫耀女儿了？"李莲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提着个鱼篓，显然是刚赶海回来。五年隐居生活让他气色好了许多，碧茶之毒痊愈后，功力也恢复了七八成。

平安从温千尧怀里溜下来，跑到李莲花跟前："李爹爹！教我医术好不好？我不想学武了，爹爹的功夫太累人！"

众人哄堂大笑。笛飞声脸色一黑："胡闹！"

正笑闹间，一艘官船缓缓靠岸。岑晏州一袭月白长衫立在船头，身后跟着几个捧着锦盒的侍从。五年朝堂生活给他添了几分威严，但见到岸上众人时，眼中仍流露出真实的喜悦。

"师兄。"温千尧迎上去，"路上可顺利？"

岑晏州点头，示意侍从打开锦盒："皇上御赐的'安邦剑'，表彰我们五年来维持江湖与朝堂平衡的功劳。"

锦盒中是一柄装饰华丽的长剑，剑鞘上镶嵌着四色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哇！"平安伸手要摸，被笛飞声一把拎起："不许胡闹。"

岑晏州蹲下身，与小姑娘平视："平安可以摸，但要轻一点。"他从怀中掏出个精巧的银铃铛，"这个送你。"

笛飞声皱眉："太惯着她了。"

温千尧笑着打圆场："进屋说吧，我准备了茶点。"

......

木楼前的空地上，平安正卖力地展示她学到的各种武功——李莲花的步法，笛飞声的掌势，方多病的剑招，甚至还有模有样地模仿岑晏州的折扇手法。四个男人围坐一旁，时不时出声指点。

温千尧端着茶点出来，看到这一幕不禁莞尔。谁能想到，当年势同水火的四人，如今会坐在一起教同一个孩子武功？

"娘亲！"平安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我练得好不好？"

"好极了。"温千尧擦擦她额头的汗，"不过现在该休息了，去洗手吃点心。"

打发走孩子，她在四人中间坐下："正好大家都在，我有东西要展示。"

她从怀中取出一卷绢布，徐徐展开。上面精细绘制着四座建筑的图样，分别标注"春居"、"夏殿"、"秋院"、"冬阁"。

"这是..."

"四季别院。"温千尧解释道，"春居建在南海，夏殿设在金鸳盟，秋院落户长安，冬阁置于皇城。每处都按季节特点设计，方便我们按季轮住。"

四人传阅图纸，各自惊讶于其中的巧思。春居药圃满园，夏殿武场宽阔，秋院藏书丰富，冬阁会客厅堂...每一处都兼顾了五人的需求和喜好。

"这得花多少钱啊..."方多病已经开始计算预算。

笛飞声哼了一声："金鸳盟出夏殿的费用。"

岑晏州点头："冬阁由皇室负责。"

李莲花微笑："春居就交给我和小安吧。"

"那我管秋院！"方多病抢着说，"正好在刑部附近！"

温千尧看着四人热烈讨论的样子，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这个构想她酝酿已久，如今总算能够实现。

"还有一样。"她起身取来一柄长剑，"这些年，我结合扬州慢的绵长、悲风白杨的霸道、相夷太剑的飘逸和皇室武学的精准，创了一套'四季剑法'。"

在四人惊讶的目光中，她拔剑起舞。剑势时而如春风化雨，时而似夏日惊雷，转若秋叶纷飞，定如冬雪沉静。最后一剑，竟同时幻化出四道剑光，分别袭向四个方向——却在即将触及四人时骤然收势，分毫不差。

一片寂静。

"妙啊！"方多病第一个跳起来，"这招'四时同归'太绝了！"

笛飞声难得赞许："有点意思。"

李莲花和岑晏州相视一笑，同时鼓掌。

平安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抱住温千尧的腿："娘亲教我！"

温千尧弯腰抱起女儿："等你再大些。"她环视四人，"这套剑法需要五种内力配合，正好我们五人各擅胜场。"

岑晏州若有所思："就像我们的关系..."

"互补共生。"李莲花接话。

"缺一不可。"笛飞声难得附和。

方多病笑嘻嘻地揽住温千尧的肩膀："反正我这辈子是赖定你们了！"

夕阳西下，五人带着平安来到海边。潮水退去，沙滩上留下一片平整的细沙。

"我们来做个约定吧。"温千尧蹲下身，在沙上按下自己的掌印。

四人会意，依次在旁边按下掌印。小小的平安也凑热闹，在五个大掌印中间留下她的小手印。

海浪轻涌，却奇迹般地绕过了这片掌印区。六枚印记清晰地留在沙滩上，仿佛某种永恒的誓言。

"四季轮转，情谊长存。"温千尧轻声道。

"四季轮转，情谊长存。"四人齐声重复。

平安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大声宣布："我长大了要娶李爹爹、笛爹爹、方爹爹和岑爹爹！"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大的笑声。笛飞声无奈地抱起女儿："胡说什么。"

"不是胡说！"平安认真地说，"就像娘亲一样，我全都要！"

笑声中，夕阳将六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