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深渊

齐临的耳鸣像是细针划过铁皮“嗡嗡”作响，意识从混沌中挣扎着浮起。他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竟漂浮在一片广袤的蓝色数据洪流里，周遭的光串如游鱼般穿梭、交织又散开，从他的指缝间无声滑过，带着冰冷的触感。三十七秒过去了，他终于确定这不是梦——那些流动的字符太真实，他的身体也太轻，而眼前这片浩瀚的数据海洋，正是系统核心防火墙的外缘。

“别碰红色代码。”楚河的声音忽然从虚空中钻出来，低沉且急促。他的半透明投影像是水波中的倒影，在不远处晃动着，“你现在是以意识直连状态进来的，手一抖就可能把自己脑子烧成废铁。”

齐临低头看向自己半透明的手臂，指尖还残留着几缕未散尽的蓝光。记忆如潮水般涌回脑海，那年的高烧、病房天花板上浮现的诡异符号，还有那个总是在梦里伫立的黑袍人影，由无数“0”和“1”拼凑而成，如同一个无法摆脱的阴影。

“系统正在吞噬自己。”楚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挥了挥手，空中随即展开一幅立体模型：整个“深渊回廊”的结构像一颗被虫蛀满洞的苹果，原本九百层的副本空间如今只剩三百层勉强运转。“砰”地一声，楚河的投影猛然闪烁起来，“莫白在第七层等你……小心那些金色数据……”

话音刚落，楚河的身影便消失了。几乎同一瞬间，一股强劲的吸力将齐临拽入了一个急速下坠的漩涡。失重的感觉仅仅持续了几秒，待他再次稳住身形时，已经跪倒在一座中世纪教堂的彩绘玻璃之下。耳边传来粗粝的喘息声，抬眼望去，莫白浑身浴血地靠在墙边，左臂诡异地扭曲着，右手仍紧紧护着怀里的少女——那是便利店副本里的机械收银员。

唐刀则插在五米开外的一具骑士尸体胸口，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迟到了二十三分钟。”莫白嘴角挂着一抹冷笑，却掩饰不住虚弱。她吐出一口腥红的血沫，目光扫向齐临，“这丫头突然从通风管掉下来，还带着上个副本的记忆。”

她的话音未落，教堂大门骤然炸裂，碎木四溅。十二名身披厚重铠甲的骑士踏着狂暴的数据风暴闯入，手中的巨剑泛着寒光，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不已。莫白迅速抓起唐刀塞进齐临手中，“系统把废弃副本的BOSS全丢到这一层了，你最好真的有管理员权限——不然我们今天全得死在这儿！”

“嗡——”齐临的视网膜猛地炸开一片金色警告：【临界协议激活】。就在第一个骑士挥剑劈来的瞬间，他的手掌不由自主地抬起，五道金光如利刃般从指尖迸射而出，精准地击中骑士的身体。只听“咔嚓”一声，骑士化作了一串原始代码，飘散在空气中。

某种久远的熟悉感在血管中复苏，齐临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不属于人类：“指令，格式化第七层冗余数据。”

整个教堂开始剧烈震动，砖石崩塌，却又在触碰地面之前化作绿色流光消弭于无形。莫白拖着昏迷的收银员少女退到祭坛后，瞳孔中映出齐临悬浮在半空的身影。他周身缠绕的血色数据链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贪婪地吞噬着溃散的骑士代码。

“你不是第一次进系统。”当齐临落地时，莫白的刀尖瞬间抵住了他的咽喉，眼神锐利如冰霜，“上次大崩溃是五年前，当时也有个能操纵核心代码的疯子……”

齐临张嘴欲言，却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打断。收银员少女猛地惊醒，她的机械右手忽然炸开，露出了里面的微型投影仪。一段模糊的画面投射出来：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围在培养舱旁，舱内漂浮着一个与齐临面容极其相似的少年。

“培养体A-307再次出现排异反应。”录像中，女研究员的声音冷静而麻木，“这是第七次尝试将管理员协议植入人类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