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愈下愈大，青弋守在闺房外的九曲回廊。

廊柱上的宫灯在风中摇晃，将他的影子投在糊着冰花的窗纸上。忽听得窗内“当啷”一声，是羊脂玉暖炉落地的声响。

“暗卫大人不进来瞧瞧？”萧砚冰的声音混着水汽，“我手滑摔了暖炉，现在屋里冷冰冰的。”

青弋推门而入，只见她裹着鹤氅坐在炕边，脚边滚落着碎成两半的暖炉——分明是被人用内力震碎的。

“劳烦你，”她伸出一双素手，腕间红绳上串着半块玉佩，“替我焐焐手。”

青弋后退半步，却看见她掌心躺着自己遗失的玉佩绳结——那是母亲用沈氏“永寂结”编的，三个月前他在暗卫营房不慎遗落。

“原来暗卫也会丢东西，”她指尖摩挲着绳结，“而且丢的还是……前朝沈氏的信物。”

忽然起身逼近，鹤氅滑落在地，露出里面只穿了中衣的身子，“青弋，你母亲是不是告诉过你，见到足底有朱砂痣的女子，便要终生守护？”

青弋瞳孔骤缩。

这个秘密，是母亲临终前附在他耳边说的，当时他只有九岁，躲在王府柴房里，怀里抱着染血的襁褓。

“你怎么知道？”他终于失了分寸，按住她的肩膀，却触到她后背突兀的骨节——那是十年前他替她挡下刺客时，她被剑锋划伤的旧伤。

萧砚冰仰头望着他，睫毛上凝着水汽：“因为我这里，”指尖点了点自己心口，“也藏着和你一样的秘密。”

忽然踮脚，在他唇角落下轻轻一吻，“比如……你衣内绣着的王府禁纹，其实是前朝皇族的守墓图腾。”

更漏声在雪夜里格外清晰。

青弋躲在王府角楼，展开暗卫密报：

“景和十七年霜降，主君四次制造肢体接触，涉及沈氏纹样、永寂结、朱砂痣等禁忌话题。青弋出现瞳孔骤缩（两次）、脉搏过速（127次/分）、清心诀崩溃（一次）等异常反应。建议启动‘玄霄’替换程序。”

他捏紧密报，指节泛白。

十年前，他被王府从火场救出时，左脸灼伤，怀中抱着半块沈氏玉佩。老暗卫统领告诉他：“你是王府的剑，要学会忘记自己姓沈。”

可今日，萧砚冰掌心的温度，她唇角的胭脂味，还有她足底若隐若现的朱砂痣——都在撕毁他十年的训练。

“青弋大人在写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轻笑，萧砚冰披着狐裘，指尖捏着他方才掉落的半片碎玉。她足底未穿鞋袜，朱砂痣在月光下像朵开在雪地里的花。

“写暗卫日志，”他别过脸，不敢看她赤足踩在青砖上的模样，“记录主君今日的‘异常言行’。”

“那可要记清楚了，”她忽然贴近他后背，狐裘的毛领蹭过他耳垂，“戌初，我勾了你的流苏；戌正，我摸了你的胎记；亥初，我吻了你的唇角——”

指尖划过他握笔的手，在密报上添了句：“亥正，主君发现暗卫大人靴底藏着前朝皇陵地图。”

青弋猛然转身，却见她指尖捏着从他靴底暗格取出的羊皮纸，上面画着与她玉佩碎片吻合的纹路。

“原来我们从出生起，”她将羊皮纸贴在自己心口，“便该是一对。”

忽然踮脚，在他耳边吹气如兰，“暗卫大人，你说这是宿命，还是……我撩了你十年，终于撩动了你的心？”

回到闺房时，萧砚冰对着铜镜卸下胭脂。

镜中映出她后背的刺青——前朝皇族的山河图，与青弋衣内的守墓图腾正好相合。十年前，她在听风楼的密卷里发现沈氏的记载，才知道自己身边的暗卫首领，竟是母族世代守望的守墓人后裔。

“小姐，暗卫大人送了新暖炉来。”丫鬟捧着鎏金暖炉进门，炉盖上刻着并蒂莲纹样，正是今日她提及的样式。

萧砚冰轻笑，指尖抚过热炉表面——炉底刻着极小的“沈”字，是青弋方才趁她不备刻下的。

她展开手札，用朱砂笔在“初撩计划”上添了几笔：

“青弋反应：触胎记时肌肉紧绷持续七息，吻唇角时睫毛颤动十四次，发现地图碎片时瞳孔收缩零点三秒。

下一步：制造‘意外’共浴，目标——让他看见我足底朱砂痣。”

窗外，青弋站在积雪的假山上，望着闺房内摇曳的烛影。

他解开衣襟，望着左胸绣着的守墓图腾，与萧砚冰方才露出的肚兜纹样分毫不差。十年清心诀在体内乱撞，唯有她掌心的温度，像一团火，烧化了他十年的冰。

“青弋，”他对着漫天飞雪低语，“你是暗卫，是影子，可她……”

喉间突然哽住，说不出话来。

雪片落在他左眼角的胎记上，化作水珠，像极了她方才吻他时，眼尾未干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