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吴世勋,是在母亲和吴叔叔的婚礼上。
作为伴郎的他站在父亲身侧,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领结系得一丝不苟。与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他像一尊冷峻的大理石雕像,眉眼间透着疏离感。只有当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过红毯时,我才捕捉到他唇角转瞬即逝的柔和弧度。
"那是世勋,我儿子。"仪式结束后,吴叔叔拉着我的手介绍道,"以后你们就是兄妹了。"
吴世勋微微颔首,目光礼貌地在我脸上停留两秒便移开。"你好,夏目。"他的声音像大提琴低音区流淌出的音符,沉稳而克制。
"你好,吴教授。"我故意用了这个称呼,试图在突如其来的家庭重组中保留一点距离感。
他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称呼感到有趣。
婚礼结束后,吴世勋主动帮我搬行李到吴家别墅。他的房间在三楼,而我被安排在二楼朝南的客房。我抱着沉重的书箱踉跄了一下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扶住了箱子另一侧。
"小心。"他的气息拂过她耳际,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我们的手指在箱底不经意相触,我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手,书箱重重落在脚上。
"嘶——"
吴世勋蹲下身,眉头微蹙:"受伤了?"
"没事。"我强忍着疼痛摇头,却看见他已经轻轻握住我的脚踝检查伤势。他的手指微凉,触碰让我皮肤发烫。
"红肿了。"他抬头,深邃的眼睛在镜片后显得格外专注,"我房间有药膏。"
"不用了,真的不严重。"我慌乱地抽回脚,心脏在胸腔里乱跳。这个过分好看的男人现在是我的哥哥,这个认知让我莫名烦躁。
吴世勋站起身,没再坚持,只是默默将剩下的行李搬进了我的房间。"晚餐七点开始,"离开前他说,"如果有需要,我就在三楼右转第二个房间。"
房门关上后,我才长舒一口气,倒在柔软的大床上。这个陌生的家,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哥哥",一切都让我无所适从。
夜深人静时,我辗转难眠。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连窗外的树影都透着陌生。我轻手轻脚地下楼找水喝,却在经过二楼书房时听到隐约的钢琴声。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满房间,勾勒出钢琴前挺拔的背影。吴世勋脱下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跃动,弹奏的是肖邦的《夜曲》。
我屏住呼吸,靠在门框上聆听。琴声如泣如诉,与他白天展现的冷静自持截然不同,仿佛这才是真实的吴世勋——敏感、孤独、充满无法言说的情感。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空气中,吴世勋突然转身,镜片后的眼睛准确捕捉到我的存在。
"抱歉,我不是故意偷听。"我慌忙解释,"我只是下来喝水..."
"没关系。"他的声音比琴声还要柔和,"睡不着?"
我点点头,月光下睡裙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显得格外单薄。
"新环境需要适应。"吴世勋从琴凳上起身,示意我进来,"要喝点什么吗?书房有热可可。"
我迟疑片刻,还是走进了这个被月光和音乐填满的空间。吴世勋从柜子里取出马克杯,动作优雅得像在准备一场茶道仪式。
"你喜欢肖邦?"他背对着问道。
"嗯,尤其是《夜曲》。"我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缘,"但我弹得不好。"
吴世勋将热可可递给我,杯子里飘着一个小小的棉花糖。"音乐不需要完美,只需要真实。"他说这话时目光落在远处,仿佛在对自己说。
我们沉默地喝着热饮,月光在两人之间流淌。我注意到书架上整齐排列的村上春树全集。
"你也喜欢村上?"我忍不住问道。
吴世勋转过头,第一次对我露出真正的微笑:"《挪威的森林》我读了七遍。"
"我也是!"我眼睛亮了起来,"尤其是渡边和直子走在东京街头那段..."
"'我们在沉默中行走,但那种沉默并不令人不适。'"吴世勋准确引用了书中的句子,声音低沉而温柔。
那一晚,我们在月光下聊音乐、文学和旅行,时间悄然流逝。终于感到困倦时,窗外已经泛起微光。
"该休息了。"吴世勋合上钢琴盖,"明天...不,今天还有课。"
我点点头,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其实是经济学院最年轻的副教授。"谢谢你...的音乐和热可可。"
"随时欢迎。"他站在书房门口,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晚安,夏目。"
我没有纠正他仍然使用全名的习惯。毕竟,我们认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但在这个被月光祝福的夜晚,某种微妙的东西好像已经在我们两人之间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