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雨丝在玻璃上织蛛网,檐角坠下的水线把暮色割成碎银。
萧霁茗的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开第十个墨团时,后颈突然被冰凉的金属戳了戳。他不用想也知道是仝槿恪。这人总爱用自动铅笔尾端偷戳他,像在试探某种会呼吸的瓷器。
窗外的雨正扑打教学楼玻璃,高一(11)班的吊扇在头顶发出老蝉般的嗡鸣。一张折成三角形的纸条从课本间隙滑过来,边角带着仝槿恪惯用的潦草折痕。
萧霁茗捏起时,指腹蹭到纸背残留的橡皮屑,想起今早这人懒得写抄他作业时,铅笔灰簌簌落在自己校服袖口的模样。
展开纸条的瞬间,他瞳孔微微收缩。力透纸背的字迹像把细刀,在“你在生气”四个字末尾剜出个洇墨的小坑。萧霁茗盯着那团墨渍,喉咙突然泛起今早母亲摔碎威士忌杯的辛辣,她塞给他的银行卡还在书包夹层发烫,玄关处那与记忆重叠的置物架总让他在开门时错觉有人回来。
钢笔尖在“生气”二字上划出乱线,纸背被戳出毛边。他刚写下“没有”,下一张纸条又顶过来,这次多了个用修正液涂白的笑脸,左眼被画成歪歪扭扭的星星。
“撒谎的人要请喝冰镇可乐。”萧霁茗默念,听见旁边传来 suppressed 的笑声。他弯腰捡滚到脚边的橡皮擦时,瞥见仝槿恪的白色板鞋正轻轻蹭过自己校裤脚踝处,像片被风吹歪的纸船。
午休铃撕开闷热的空气时,萧霁茗抓起书包就往走廊冲。雨势比课间更大了,他在楼梯拐角被突然伸出的手臂拽进阴影里。
薄荷蓝的雨伞撑开声中,他撞进带着柠檬洗衣皂气息的怀抱,听见仝槿恪在头顶轻笑:“萧霁茗,你的头发扯到我衣服了。”
便利店暖黄的灯光映出两人滴水的校服。仝槿恪执意要选冰柜最下层的橘子汽水,说“低处的才是宝藏”。
铝罐相碰发出清响,萧霁茗盯着对方指节上未褪的蓝色墨水,那是昨天仝槿恪惹他生气时他把笔扔他身上沾的。
“仝槿恪,”汽水气泡在舌尖炸开时,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浸在雨里的纸,“我不太高兴。”
仝槿恪突然伸手替他擦掉嘴角的汽水渍,指尖在皮肤上留下温软的触感,“你睫毛在抖。”
萧霁茗猛地眨眼,后知后觉摸到下眼睑的湿润。
“没...没吧。”雨水顺着伞骨滑落在仝槿恪手腕,萧霁茗鬼使神差地伸手替对方拂开。
“萧霁茗。”低唤声混着雨声碎在耳边。他抬头时,看见自己的倒影落在对方瞳孔里,像落在春水上的一片桃花。
雨幕中,两人共撑的伞始终偏向萧霁茗这边。路过操场樱花树时,仝槿恪忽然用没拿伞的手比了个心,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我在追求你,你可以和我诉说你的烦恼,我不会觉得麻烦。”
汽水在铝罐里晃出轻响。萧霁茗望着对方被雨水打湿的睫毛,想起刚才在便利店,仝槿恪替他挡住撞来的购物车时,自己贴在这人胸口听见的心跳声。
他低头看掌心,远处教学楼的铃声穿透雨雾,少年突然伸手拽住仝槿恪的衣角,在对方瞳孔骤缩的瞬间,把没喝完的汽水塞进他手里。
“先欠着。”萧霁茗转身走进雨里,耳尖发烫的温度比汽水更灼人,“我先回去了。”
身后传来仝槿恪的笑,混着渐弱的雨声,像春天第一朵绽开的樱花。萧霁茗摸出校服口袋里被揉皱的纸条,“你在生气”四个字虽被划烂,却在褶皱里透出温暖的毛边,像某人藏在恶作剧背后的,小心翼翼的光。
萧霁茗今天与贺虞雪大吵一架,因为他的性格,她总是在不经意间说起小时候那件糟糕的事,她总觉得自己很脆弱,他讨厌这种想法,讨厌让他永远铭记那恶魔对他作出的一切的东西,手上明显的疤痕。
不过没关系,他好像总能知道他的情绪,自己会对认识不到几月的人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