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灯吻

九重天的雪下了九千年，始终带着合欢花的苦香。

红涟倚在诛妖殿穹顶，看新晋的执灯仙君接过冰蓝色火焰。这是第三十七个长得像玄昭的少年，眉眼间却再没有那道为她挡金针的伤疤。

"娘娘，今日的灯油。"仙童捧着玉瓶跪在云阶下。瓶中盛着从她心口抽出的红莲血，倒入灯盏时会开出一瞬的并蒂莲。

红涟漫不经心拂袖，腕间锁链叮当作响——这是成为诛妖灯芯那日，她给自己套上的枷锁。锁链另一端系着往生海最深处的冰棺，里面冻着玄昭最后一缕残魂。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何时？"初代恶念的声音在体内讥笑。红涟垂眸看着掌心，那里有道用诛妖灯焰烙的婚书，字迹正随着玄昭记忆复苏而消退。

殿外突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红涟指尖一颤，琉璃盏摔碎在云砖上。鲜血凝成的并蒂莲疯狂生长，缠住来人的玄色衣摆。少年仙君弯腰拾灯时，后颈隐约浮现冰裂纹。

"你..."红涟的锁链突然绷紧。她看到少年眼尾有颗泪痣，和玄昭被石化前凝出的那颗一模一样。

少年却恭敬行礼："小仙青溟，来取净化浊气的红莲露。"

红涟在剧痛中轻笑。原来这世他叫青溟，修的是太上忘情道，左手指节有常年握剑的薄茧——和初遇那世一模一样。

"靠近些。"她勾了勾染血的指尖，"本座给你看诛妖灯真正的用法。"

当少年疑惑抬头时，红涟突然拽断锁链吻上去。这个吻带着诛妖灯芯的温度，瞬间烧穿两人唇齿。青溟瞳孔泛起冰蓝色，属于玄昭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红...涟..."他指尖刚触到她发梢，诛妖灯突然爆出黑焰。红涟心口的红莲印记开始龟裂，这是天道在警告她不可泄露天机。

青溟突然反客为主将她压在灯柱上。他眼底交替闪过樵夫的温柔、仙君的克制、帝君的疯狂，最后定格成往生海底那个诀别的笑："这次换我当诛妖灯了。"

红涟在惊骇中看清，青溟心口插着半截合欢枝——正是玄昭消散前没说完的遗物。诛妖灯开始逆向旋转，灯焰中浮现出他们九百世轮回的画面。

"你每世都偷偷修改我的记忆对不对？"青溟，或者说玄昭的转世，握住她颤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樵夫那世我根本没中傀儡术，柴刀是我自己刺进去的..."

红涟的妖丹突然剧痛。九百道轮回记忆同时觉醒，她终于看清每个世界线里，玄昭都在用不同方式替她承受诛妖灯的反噬。最痛的是琴师那世，他故意装作被操控，只为让她恨到亲手杀他！

"为什么..."她攥着玄昭的衣襟呕出血来，"为什么要一次次..."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会心甘情愿地恨我。"玄昭笑着擦去她嘴角血迹，"而恨比爱容易活下去。"

诛妖殿开始崩塌。玄昭的身体从指尖开始消散，这次是真正的魂飞魄散。红涟疯狂催动灯焰想要留住他，却看见自己每缕魂魄都连着诛妖灯的因果线——原来她才是维系三界平衡的钥匙。

"新娘子的盖头，还是红色最好看。"玄昭最后吻在她泣血的眼角。这个吻凝成朱砂痣，从此诛妖灯每燃烧一寸，痣就灼烧一次。

九千年后，往生海边多了块三生石。石上并蒂莲的图案里藏着两道影子：执灯仙君在教红莲妖编花环，花妖却在偷偷用花瓣系住仙君的发梢。

每当诛妖灯焰掠过石碑，就能听到破碎的合欢谣：

"琉璃盏，诛妖灯，九重天雪葬情人..."

"剜心莲，忘川魂，生生世世锁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