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校园艺术节的海报贴满了走廊。

江悦站在公告栏前，盯着那张色彩鲜艳的宣传单——"第十七届校园艺术节·绘画比赛"。一等奖的作品将会被陈列在学校展览厅一整年，获奖者还能得到一笔小小的奖金。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

"想参加？"

沈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悦微微一颤，转头看向他。自从那个雨夜之后，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沈天不再只是沉默地给她带午餐，而是开始主动问她一些事情——尽管他的语气依然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江悦低下头，"我不行。"

沈天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抽出一张报名表，递给她。

"试试。"他说。

江悦接过表格，指尖碰到了他的。沈天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一层薄薄的茧，大概是常年画画留下的。

"如果……如果我画得不好呢？"

沈天看着她，眼神平静却笃定："你画得很好。"

江悦一怔："你怎么知道？"

"看过你的素描本。"

江悦的脸突然热了起来。她想起那本被撕碎的素描本，想起沈天弯腰帮她捡起散落的画纸的样子。

"主题是什么？"她小声问。

"自由命题。"沈天说，"画你想画的。"

##**2**

江悦开始利用每天放学后的时间画画。

沈天的阁楼成了她的临时画室。他给她腾出了一小块空间，铺上旧报纸，摆上从学校美术室"借"来的颜料和画笔。江悦坐在地板上，膝盖上摊开素描本，一画就是几个小时。

沈天通常在一旁看书或写作业，偶尔抬头看她一眼，但从不打扰。

"你觉得……这样怎么样？"

某个傍晚，江悦终于鼓起勇气，把画了一半的作品递给沈天看。

画布上是两个模糊的人影，站在雨中的路灯下。高一些的男生撑着伞，矮一些的女生浑身湿透，仰头看着他。光线从伞的边缘漏下来，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晕。

沈天盯着画看了很久。

"这是……我们？"他问。

江悦的心跳突然加快，她点点头，又急忙解释："只是……随便画的。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换一个主题——"

"不用。"沈天打断她，"就画这个。"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江悦抬头看他，发现他的耳尖微微泛红。

"嗯。"她低下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3**

比赛当天，礼堂里挤满了人。

江悦站在后台，手心全是汗。她的画被工作人员挂在了展示区，覆着一层白布，等待揭晓。

"紧张？"沈天站在她旁边，低声问。

江悦点点头，手指绞在一起："我怕……画得不好。"

沈天突然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腕——那里曾经布满淤青，现在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

"会好的。"他说。

江悦怔了怔，突然明白他指的不仅仅是比赛。

"37号选手，江悦。"主持人的声音从台上传来，"请准备展示你的作品。"

江悦深吸一口气，走上台。灯光刺眼，她看不清台下观众的脸，只能隐约感觉到无数双眼睛正盯着她。

"我的作品……叫《雨夜》。"

工作人员揭开白布，画作呈现在众人面前——

雨中的路灯下，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男生的伞倾向女生那侧，自己的半边肩膀却被雨水淋湿。女生的手紧紧攥着男生的衣角，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整幅画的色调偏暗，唯有两人相触的地方，泛着淡淡的暖光。

礼堂里安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一阵掌声。

江悦的目光穿过刺眼的灯光，寻找着沈天的身影。他站在最后一排，嘴角微微上扬，对她点了点头。

那一刻，江悦突然觉得，或许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糟糕。

##**4**

颁奖环节，江悦毫无悬念地获得了一等奖。

"这幅作品充满了情感张力，"评委老师点评道，"简单的场景，却能让人感受到深刻的羁绊和温暖。"

江悦捧着奖状和装着奖金的信封，手指微微发抖。这是她第一次因为画画被人肯定，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恭喜。"

走出礼堂时，沈天站在台阶下等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江悦小跑过去，把奖金信封塞进他手里。

"给你。"她说。

沈天皱眉："什么意思？"

"还你的。"江悦低着头，"午餐，药膏，还有……那晚的泡面。"

沈天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把信封塞回她手里。

"不需要。"

他转身就走，江悦慌了，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欠你。"

沈天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你从来不欠我什么。"

江悦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她攥紧信封，"我能请你吃顿饭吗？就当庆祝。"

沈天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

##**5**

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面馆。

江悦点了两碗牛肉面，把其中一碗推到沈天面前。热气蒸腾而上，模糊了沈天的眉眼，让他看起来没那么冷峻了。

"我从来没赢过什么比赛。"江悦小声说，"谢谢你鼓励我参加。"

沈天夹了一筷子面："是你画得好。"

"但我以前从不敢给别人看。"江悦搅动着碗里的面条，"怕被嘲笑。"

沈天放下筷子，直视她的眼睛："以后不会了。"

"什么？"

"有我在。"他说，"没人能嘲笑你。"

江悦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一股暖流从胸口蔓延开来。她低头吃面，怕沈天看见自己发烫的脸颊。

吃完饭，天色已晚。沈天坚持送她回家，尽管江悦一再表示不用。

"我爸今晚应该不在家。"她说，"他……去朋友那里喝酒。"

沈天没说话，只是走在她身侧，保持着半步的距离，既不会太近让她不适，又能在她需要时伸手拉住她。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江悦突然僵住了。

她家的门口，站着她的父亲。

##**6**

"这么晚才回来？"

江父的声音带着醉意，眼神阴鸷地盯着她和沈天。江悦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手指攥紧了书包带。

"他是谁？"江父眯起眼睛，目光在沈天身上扫视。

"同学。"江悦低声说，"我们刚参加完艺术节……"

"艺术节？"江父冷笑一声，"还有闲工夫搞这些？"

他一把抓过江悦的书包，粗暴地翻找起来。奖状和奖金信封掉了出来，江父捡起来，脸色瞬间阴沉。

"这是什么？"他晃着信封，"你哪来的钱？"

"比、比赛的奖金……"江悦的声音发抖。

江父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突然抬手，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江悦踉跄着后退，嘴角渗出血丝。

"你他妈整天不务正业，就搞这些没用的东西？！"江父怒吼着，把奖状撕得粉碎，"跟你妈一样，废物！"

纸片像雪花一样散落在地。江悦捂着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把钱交出来！"江父伸手去抢她手里的信封。

江悦死死攥着信封，指甲陷入掌心："不……这是我的……"

"反了你了！"

江父暴怒，扬起手又要打她——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扣住了他的手腕。

"够了。"

沈天的声音冷得像冰。

江父愣了一下，随即暴怒："你算什么东西？滚开！"

他猛地甩开沈天的手，一拳挥了过去！

沈天侧身避开，却被江父抓住衣领，狠狠推搡在墙上。后脑撞上砖石，一阵剧痛袭来，沈天的视线模糊了一瞬。

"沈天！"江悦尖叫着扑过去。

江父一把拽住她的头发，把她甩到一边："贱丫头，帮着外人？"

沈天的眼神骤然变冷。他猛地挣开江父的钳制，一拳打在对方腹部！

江父吃痛，踉跄着后退几步，撞翻了路边的垃圾桶。他爬起来，眼神凶狠得像要杀人："小杂种，你给我等着！"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喂？派出所吗？我要报案！有个小混混骚扰我女儿，还动手打人！"

江悦的脸色瞬间惨白。

"快走！"她推着沈天，"你快走！他会报警抓你的！"

沈天站着没动，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走啊！"江悦哭了，声音撕心裂肺，"求你了……"

警笛声由远及近。沈天咬了咬牙，终于转身跑进夜色中。

江悦瘫坐在地上，看着父亲得意的笑脸，和地上被撕碎的奖状。

她的第一次胜利，就这样被碾得粉碎。

破碎的画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