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笼罩官道时,商队已整装待发。
顾瑀析压了压斗笠,余光扫过马车内闭目调息的沈樾。三日过去,琴剑阁主脸色仍苍白如纸,唯有眼角残留的金鳞昭示着那夜惊变。更令人担忧的是他右手——指尖仍保持着半爪化的状态,无法抚琴。
"路引。"城门前,守卫懒洋洋地伸出手。
顾瑀析赔笑着递上文书,袖中暗扣着块碎银。就在守卫接过银子的刹那,他腕上金纹突然灼痛——城门石柱内侧,赫然刻着与囚笼相同的微型符文!
"等等。"守卫突然眯起眼,"掀开车帘。"
顾瑀析肌肉绷紧,脸上笑容不变:"家弟染了恶疾,恐传染..."
"啪!"
鞭子抽在车辕上。沈樾适时地爆发一阵剧咳,声音嘶哑得不像活人。守卫嫌恶地后退两步,匆匆放行。
马车驶入城中,顾瑀析立刻察觉异样——每隔三丈,墙角就嵌着块不起眼的黑石,石面隐约泛着血光。沈樾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指尖在车窗边轻叩三下。
"闻到了么?"他声音凝成一线,"幽冥砂。"
顾瑀析鼻翼微动。空气中确实飘着极淡的腥气,与他腕上金纹散发的气息如出一辙。这意味着整座京城已沦为巨型阵法,而他们正步入陷阱中心。
"酉时三刻,醉仙楼。"沈樾突然报出时间地点,"李文渊会在那见北狄密使。"
顾瑀析挑眉:"你的眼线?"
"伪凤骨碎了。"沈樾冷笑,"太子总得找人善后。"
马车拐进暗巷时,顾瑀析突然按住沈樾手腕——前方胭脂铺前,有个与顾瑀棠长相完全一致的男人正在挑选珠花!那人左耳戴着熟悉的青铜耳坠,正是弟弟生前最爱。
"别动。"沈樾反扣住他青筋暴起的手,"是镜傀。"
仿佛印证这句话,那"人"转身时,顾瑀析清楚看见其脖颈处的拼接痕迹。镜傀突然冲他们咧嘴一笑,手中铜镜反射的阳光直刺马车——
千钧一发之际,沈樾袖中飞出一道金光击碎铜镜。镜傀发出婴儿般的啼哭,四肢诡异地反向折断,爬进阴影消失了。
"太子在警告我们。"沈樾收回那道金光——竟是片残缺的凤凰翎,"他知道我们来了。"
安顿在偏僻客栈后,顾瑀析发现沈樾情况恶化。月圆将至,琴剑阁主皮肤下的金鳞时隐时现,呼吸间带着细小火星。最骇人的是,他背后淡化的符文又开始缓慢蔓延。
"需要血么?"顾瑀析解开衣领。
沈樾摇头,从怀中取出个瓷瓶:"这次要外敷。"他顿了顿,耳尖微红,"在...脊骨第三节。"
顾瑀析接过瓷瓶时,沈樾已经背对他褪下白衣。烛光下,那道横贯肩背的剑伤格外刺目,周围皮肤爬满金色纹路。而脊骨第三节处,确实有块凸起,正随呼吸微弱起伏。
"可能会疼。"他蘸取药膏时,沈樾脊背明显绷紧。
药膏触及皮肤的刹那,沈樾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顾瑀析惊觉指尖下的凸起根本不是骨头——而是某种活物!那东西在药力刺激下剧烈扭动,连带沈樾整个人都痉挛起来。
"按住我..."沈樾齿缝间溢出火星,"快!"
顾瑀析整个人压上去,双臂如铁箍般禁锢住颤抖的身躯。怀中人烫得惊人,金鳞割破了他前襟,在胸膛留下细密血痕。当药膏完全渗入时,沈樾突然仰头,后脑重重撞在他下颌上——
剧痛中,顾瑀析尝到了血味。更诡异的是,这些血珠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被沈樾背后的凸起尽数吸收!
"这是...?"
"凤髓。"沈樾虚脱般靠在他怀里,"太子当年...植入的控制器。"
窗外暮色渐沉。顾瑀析轻抚着那道剑伤,突然意识到这或许才是沈樾真正的心结——被信任之人亲手刺伤的痛,远处利刃加身。
酉时的醉仙楼灯火通明。顾瑀析扮作富商要了雅间,沈樾则伪装成抱琴的清倌——焦尾琴裹在寻常桐木琴衣中,仍掩不住隐隐金芒。
"三楼丙字间。"小二上茶时低语,"有贵人吩咐,不许打扰。"
顾瑀析抛了块碎银,在对方接住的瞬间扣住其脉门:"几个贵人?"
"两、两位..."小二疼得咧嘴,"一位大人断...断了右臂..."
沈樾突然按住顾瑀析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二楼栏杆处倚着个红衣歌姬,正用唇语比划:"有诈"。
几乎同时,顾瑀析腕上金纹针刺般剧痛!他猛地拽着沈樾扑倒在地,三支淬毒弩箭擦着发梢钉入墙面——正是当初军营里见过的蛇牙箭。
"李文渊只是个饵。"沈樾在混乱中贴着他耳畔道,"太子要的是..."
爆炸声淹没了后半句。整面外墙轰然坍塌,烟尘中浮现出数十个镜傀身影,每张脸都是顾瑀棠!
顾瑀析拔剑砍翻最近的两个镜傀,腥臭液体溅在手上竟开始腐蚀皮肤。沈樾扯开琴衣,残缺的焦尾琴发出悲鸣般的颤音,震碎了三具扑来的镜傀。
"上楼!"沈樾指向走廊尽头,"那里有..."
镜傀突然同时僵住,继而齐刷刷裂开胸腔——每具躯体里都飞出一只青铜铃铛!铃声汇聚的刹那,顾瑀析眼前一黑,感到有冰冷细长的东西顺着耳道钻入大脑。
"引凤针..."沈樾的声音仿佛隔着水幕,"别看铃铛!"
为时已晚。顾瑀析视野中浮现出清晰的金线,笔直指向城南。更可怕的是,他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朝那个方向迈步,连怀中玉佩化为齑粉都未能阻止。
"顾瑀析!"沈樾一把扯住他后领,力道大得惊人,"看着我!"
那双琥珀金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顾瑀析勉强聚焦,却见沈樾毫不犹豫地撕开自己衣领,露出心口处淡化的凤凰印记。
"要么我打晕你。"沈樾扣住他后颈,"要么你自己转移目标。"
顾瑀析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引凤针会驱使中术者寻找最近的凤凰气息,而沈樾要他...
"得罪了。"
他低头咬住沈樾锁骨,力道控制在刚好见血。金血入喉的刹那,脑中混沌顿时清明。那些金线仍在,但不再控制他行动,而是如蛛网般清晰展现出整个京城的监视网络。
"有效?"沈樾呼吸不稳,手指深深掐入他肩膀。
顾瑀析抬头,看见对方苍白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被咬破的伤口泛着金光,在昏暗走廊里如萤火般醒目。他突然口干舌燥,某种比引凤针更原始的冲动在血管里奔涌。
"再...含一口。"沈樾别过脸,露出颈侧跳动的血管,"针还没完全..."
温热的皮肤贴上唇瓣时,顾瑀析听见两人心跳重合如擂鼓。这次他没用牙齿,而是以舌尖轻舔渗出的金血。沈樾猛地战栗,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呜咽。
"够了!"沈樾突然推开他,背后金纹狂乱闪烁,"针出来了!"
一根银针从顾瑀析耳中弹出,在半空就被沈樾捏碎。几乎同时,所有镜傀齐声哀嚎,融化成一地腥臭黏液。
"太子在逼我化凤。"沈樾擦去颈间血渍,手指微颤,"走,去青楼。"
顾瑀析愣住:"现在?"
"红衣是琴剑阁暗号。"沈樾已经抱起残琴,"那歌姬是我的人。"
醉仙楼后巷,红衣歌姬果然候在暗处。见到沈樾的瞬间,她突然跪下,捧出个乌木匣子:"阁主,属下找到当年..."
话音戛然而止。女子喉间突然裂开红线,头颅滚落时,手中木匣被一道黑影夺走!顾瑀析飞剑去追,却见那黑影在月光下转身——正是李文渊,断臂处爬满金色符文,左手紧攥着木匣。
"沈阁主。"他声音嘶哑得不似人类,"太子问您,可还记得这个?"
匣盖弹开的刹那,沈樾如遭雷击。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孩童的乳牙,牙根处沾着干涸的金血。
"阿沅..."沈樾周身突然爆出烈焰,"你们竟敢——"
李文渊大笑着捏碎乳牙。金色粉尘在空中组成一幅地图,标记着七个红点,每个旁边都标注着日期——最近的那个就在三日后,月圆之夜。
"七处养尸地,七次蜕变。"李文渊的身影逐渐透明,"太子等这天...等了三十年..."
烈焰吞没了残影。顾瑀析抱住摇摇欲坠的沈樾,发现他眼角滑落的泪珠在半空就化作了金红色结晶。
"那是阿沅的..."沈樾攥着他前襟的手骨节发白,"我答应过带他去看海..."
顾瑀析收拢双臂,将颤抖的身躯完全拥入怀中。月光透过残破的屋檐,将相拥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出鞘的剑,又像张开的凤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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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剧情可能会围绕以下线索展开:
- **血图迷踪**:
乳牙化成的金粉地图暴露出七个红点连接后竟是北斗七星形状,而太子东宫正位于天权星位
- **蜕皮秘密**:
沈樾在客栈沐浴时被顾瑀析撞见背后金纹脱落,露出下方新生的肌肤上浮现出更古老的银色符文
- **双生感应**:
顾瑀析在调查中发现镜傀脖颈拼接处藏着顾瑀棠的生辰八字,而自己的血竟能使其短暂恢复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