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感觉

哨声刺破体育馆浑浊的空气，记分牌定格在48:52。程妄单膝跪在三分线外，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砸在地板上，炸开一朵朵深色的花。他攥紧的拳头里还残留着最后一投的触感——那本该是个绝杀球。

"我说过要传球的。"沈卿尘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平静得像在讨论明天会不会下雨。

程妄猛地抬头，正撞进对方镜片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沈卿尘的白衬衫整齐地束在黑色运动裤里，连汗湿的刘海都规整地偏向后方，与满身狼狈的自己形成鲜明对比。

"当时我有空位！"程妄撑着膝盖站起来，身高优势让他能俯视这个学生会长，"要不是王浩漏防..."

"三秒区已经空了。"沈卿尘翻开战术板，铅笔尖点在某个位置，"按照战术安排，你该传给切入的赵明阳。"

四周队友的视线像聚光灯般灼烧着程妄的后背。他一把拍开战术板，塑料板撞在更衣柜上发出巨响。"少拿你学生会那套来指挥球场！篮球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

沈卿尘弯腰捡起战术板，用袖口擦掉上面的灰尘。这个动作不知为何让程妄更加烦躁。

"明天下午四点，体育馆加练。"沈卿尘对全队说完，又单独看了程妄一眼，"尤其是基础配合。"

暮色四合时，程妄才想起水壶忘在了体育馆。他抄近路穿过灌木丛，却看见本该空无一人的球场亮着灯。沈卿尘一个人在罚球线反复做着变向运球，白色T恤后背洇出一大片汗渍。

"三十七、三十八..."计数声混着粗重的喘息飘过来。程妄蹲在树影里，看着那个永远一丝不苟的学生会长突然狠狠把球砸向地面。篮球弹到看台又滚回来，沈卿尘追着球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

月光从高窗斜切进来，把沈卿尘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撑着膝盖站起来，又开始练习最基础的定点投篮。程妄注意到他右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已经渗出血迹。

"装模作样。"程妄嘟囔着转身，却踢到了一块碎砖。声响惊动了球场里的人，他只好装作刚到的样子走进去。

"这么晚还加练？好学生也搞突击训练？"程妄故意让语调轻佻地上扬。沈卿尘接住弹回的篮球，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的水壶在第三排储物柜。"

程妄噎住了。他没想到对方连这种细节都记得。

一周后的午休时间，沈卿尘在食堂堵住了程妄。"艺术节需要个音乐表演，有人推荐了你。"

程妄把筷子插进红烧肉里："学生会的活动关我什么事？"

"全校师生都会观看。"沈卿尘推了推眼镜，"包括你父母。"

程妄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盯着沈卿尘看了三秒，突然咧嘴笑了："行啊，只要你能在1v1里赢我。"

篮球馆在午休时分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程妄把外套甩在长椅上，露出印着骷髅图案的黑色背心。他随手转着篮球，看沈卿尘一丝不苟地做热身拉伸。

"十球定胜负。"程妄把球抛过去，"别说我欺负好学生。"

沈卿尘接球的瞬间眼神就变了。当篮球在他指间流转时，那个刻板的学生会长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程妄压低重心，看着对方连续三个胯下运球后突然变向。他迅速横移封堵，却撞上一堵人墙——沈卿尘用背部牢牢卡住了他。

背身单打。程妄惊讶地挑眉，这种老派打法在高中生里几乎绝迹了。沈卿尘的每一次撞击都精准控制在规则边缘，最后那记后仰跳投划出完美弧线。

"1:0。"沈卿尘的声音平静得像在宣布班会流程。

程妄活动了下肩膀："有点意思。"

接下来比分交替上升。程妄的空中换手拉杆引来窗外一阵惊呼，而沈卿尘总能以最简洁的动作得分。当比分来到8:8时，程妄发现对方呼吸已经乱得不成节奏。

"最后一球。"沈卿尘抹了把脸上的汗，绷带边缘渗出的血迹在浅色地板上格外刺眼。

程妄故意放慢运球节奏，突然一个in-out变向接背后运球。沈卿尘的重心被骗向左侧，但他竟硬生生拧回身体，指尖堪堪擦到篮球。球砸在篮筐前沿弹起，两人同时起跳。

在空中相撞的瞬间，程妄闻到对方身上飘来的松木味混着铁锈的气息。沈卿尘的指尖先触到球，却在落地时踩到了程妄的脚。程妄听见"咔"的轻响，随即看到那张永远平静的脸痛苦地扭曲。沈卿尘倒在地上捂住脚踝，程妄将他扶起来把校医叫了过来。

"脚踝扭伤，至少两周不能剧烈运动。"校医包扎完就出去接电话了。医务室里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嗡嗡声。

程妄盯着沈卿尘肿得像馒头的脚踝："为什么不喊停？明明到极限了。"

"差一点就能赢了。"沈卿尘低头调整绷带，碎发垂下来遮住眼睛，"艺术节..."

"我去。"程妄突然说。他抓起桌上的报名表潦草地签下名字，"但有个条件你以后不能逞强。"

沈卿尘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睁大。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程妄第一次注意到他左眼角有颗很小的泪痣。

"成交。"沈卿尘伸出右手。程妄看着那只缠着绷带的手，忽然想起昨夜月光下独自练习的身影。不知怎么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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