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皇宫的深秋，晨霜在星轨藤的叶片上凝成薄薄一层，却掩不住藤蔓里流淌的淡金光——那是共生之心籽长出的新藤，不过半月已爬满暖阁的窗棂，叶片的星形纹路在晨光里泛着细闪，像缀了把碎星。尚衣局的张总管正带着绣娘们，将新织的星轨藤布挂在廊下晾晒，布上用月砂银线绣的共生纹沾了晨露，竟在地上映出淡淡的光轨，“皇后娘娘说，这布要给去西荒的队伍做帐帘，夜里能发光，还能防异息，”张总管摸着布面，“苏文彦的商队送来的西域金线就是好，绣出来的纹比普通线亮三成。”
尚食局的王嬷嬷推着食车过来，车上摆着刚蒸好的“藤露糕”——用星轨藤的晨露、中原的小米、冰原的淡奶合做的，糕面用赤晶砂画了缩小的西荒地界图，“这是给西荒使者准备的饯行糕，”王嬷嬷掀开食罩，香气漫开来，“老圃说，藤露能安神，去西荒的人带着，夜里睡得稳。”
林昭仪带着宫娥赶来时，正撞见苏嫔妃在廊下查看新布。林昭仪手里捧着件北狄样式的兽皮袄，袄面用中原的丝线绣了狼首纹，“这是给巴图准备的，”她指着袄边的暗袋，“里面缝了陨星石碎片，能贴身护着他的脉息，西荒天冷，兽皮也抗冻。”苏嫔妃笑着点头，从食盒里取出块藤露糕递过去：“尝尝这个，王嬷嬷加了星砂粉，吃着带点回甘。对了，苏文彦让人给队伍备了‘暖身囊’，里面装着西域的香料与北狄的羊毛，揣在怀里能暖一整天。”
“兽皮袄的狼首纹绣得太张扬，”林昭仪轻轻咬了口糕，语气带着几分斟酌，“西荒人若是见了，怕是会觉得咱们北狄部太过强势，不如绣得素净些。”苏嫔妃也不反驳，只道：“暖身囊的香料味太浓，西荒的异兽说不定怕这味道，倒是好事——只是别引来不怀好意的野兽才好。”两人的话里仍藏着各自的考量，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对西荒之行的关切。
皇后带着玲儿走来时，暖阁外已围了不少人。艾莎正蹲在月魂树下，手里拿着片新摘的藤叶，叶片边缘沾着缕极淡的黑气，“异息比昨日重了些，”艾莎指尖捏着藤叶，黑气滋滋地缩成个小团，“藤叶的净化力虽能压制，却赶不上它蔓延的速度，昨夜三更，我见它顺着树根往地底下钻，像是在找什么。”
周太傅捧着本泛黄的《西荒志》匆匆赶来，书页上画着西荒的地形，其中一处用朱笔圈着“黑石峪”：“你们看，这里记载西荒有处黑石峪，石头能‘吸异息，化晶光’，与林文远先生手记里的‘西荒石’描述一致！只是峪里常有噬息兽出没，那兽‘形似鹿，尾如狼，额间有晶，能吐浊气’，怕是不好对付。”
林昭仪立刻翻出祖父的手记，其中一页画着只怪鹿，额间的晶石与陨星石的纹路有几分相似，“祖父说这兽额间的晶叫‘噬息晶’，能把异息凝成晶珠，只是晶珠带着浊气，需用星轨藤汁液泡过才能用，”她指着画旁的小字，“还说西荒有个‘守石族’，世代看守黑石峪，或许能帮咱们找到黑石。”
苏嫔妃这时想起商队的消息：“苏文彦说，西域的商队曾与守石族做过交易，用中原的丝绸换过噬息晶，只是那族人从不离开黑石峪，性子也孤僻，怕是难打交道。”皇后沉吟片刻：“越是如此，越要派人去。艾莎，你带些星轨藤苗与陨星石碎片，跟着巴图的队伍去西荒，藤苗能防异息，碎片能与噬息晶呼应，或许能让守石族放下戒心。”
艾莎刚应下，暖阁的宫娥便惊呼起来——月魂树的树干上，竟渗出片巴掌大的黑雾，正慢慢往共生藤上爬！小长公主戴着引脉玉跑过来，玉面的红光刚触到黑雾，黑雾便像被火烧似的退了退，却没散去，“玉玉好像没以前管用了，”小长公主有些着急，引脉玉的红光明明比往日更亮，“是不是异息变厉害了？”
太后闻讯赶来，看着黑雾眉头微蹙：“哀家让李嬷嬷取些月魂树的籽来，”她转向皇后，“这树籽当年先帝用来镇压过归墟井的浊气，或许能克西荒的异息。”李嬷嬷很快取来籽，黑色的籽像颗颗小石子，刚撒在黑雾旁，黑雾便剧烈地翻滚起来，“有用！”众人都松了口气，却见那黑雾翻滚过后，竟分裂成无数缕细丝，顺着泥土缝钻得更深了。
“它在躲！”周太傅指着《西荒志》，“书上说异息‘遇强则散，散则聚’，咱们越压制，它越容易钻空子，必须尽快找到黑石，从根源上解决。”林昭仪这时想起件事：“祖父的手记里夹着张守石族的信物图，是块刻着狼首的木牌，说持此牌者能入黑石峪，我让人照着做了块，让巴图带着。”
苏嫔妃也补充道：“苏文彦说守石族喜欢中原的茶叶，我让商队备了十斤新茶，都是今年的雨前龙井，用星轨藤叶包着，既能驱虫，又显诚意。”皇后点头：“两样都带上，巴图熟悉北狄的兽语，或许能与噬息兽沟通；艾莎懂异息的习性，能护住队伍；再让周太傅的弟子小鲁跟着，他识得星轨文，守石族的石刻说不定能看懂。”
正说着，去星砂部的林墨派人送回书信，信纸边缘沾着西荒的沙粒：“我们在星砂部的共生驿见到守石族的人，他们说黑石峪的噬息兽最近格外躁动，吐的浊气比往年浓，怕是西荒的异息源头出了问题，还说‘月魂树与黑石同源，树不安则石不稳’，让咱们好生照看宫里的月魂树。”
“果然有关联！”太后看着月魂树，“看来这树不仅是宫里的屏障，更是连接西荒黑石的纽带，得加派人手守着。”她转向林昭仪与苏嫔妃，“你们二人轮流照看暖阁的异息，林昭仪带北狄的工匠用兽骨粉在树周画圈，苏嫔妃让商队的人在圈外种上星轨藤，双保险才能放心。”
两人齐声应下，林昭仪立刻让人去取兽骨粉：“北狄的老工匠说，用成年狼的腿骨磨粉，画的圈能防野兽，对付异息也该管用。”苏嫔妃也让人去取星轨藤的幼苗：“我让商队的人种密些，藤叶交缠在一起，异息钻不出去。”
午后，尚食局的王嬷嬷又送来新做的“黑石糕”——用黑色的芝麻、中原的面粉、西荒的沙枣合做的，糕面用赤晶砂画了黑石峪的轮廓，“这是给去西荒的人路上当干粮，”王嬷嬷笑着说，“沙枣是守石族爱吃的，放久了也不坏，还能补充力气。”小长公主拿起块，引脉玉的红光落在糕上，糕面的黑石峪轮廓竟泛出淡光，“母后你看，黑石在发光！”
皇后接过糕，若有所思：“这或许是个好兆头，说明西荒之行能顺利。”她让人把糕装好，又加了些星轨藤的汁液：“让巴图他们遇到噬息兽时，往兽鼻子上喷点汁液，周太傅说这东西能让兽安静些。”
周太傅这时拿着块从月魂树底挖出来的泥土，土里面缠着缕极细的黑气：“我用星砂镜照了照，这异息里竟有星轨文的影子，像是‘同源’二字，”他指着镜中，“看来月魂树与西荒的黑石，还有噬息兽，本是同源，只是后来不知为何生了异心。”
艾莎凑过来，指尖碰了碰黑气：“若是同源，或许能找到和解的法子，不一定非要镇压。”皇后点头：“此言有理，让巴图他们到了西荒，先探探守石族的口风，若是能和平取石，再好不过。”
暮色降临时，去西荒的队伍已准备就绪。巴图扛着新做的兽骨长矛，矛尖嵌着陨星石碎片；艾莎背着装星轨藤苗的木箱，箱角贴着守石族的木牌图样；小鲁捧着《西荒志》，里面夹着林昭仪画的信物图；商队的人赶着马车，车上装着茶叶、黑石糕、暖身囊，还有二十瓮星轨藤汁液。
小长公主戴着引脉玉，给每个人都系了块陨星石碎片：“这个能保护你们，遇到坏蛋异息就用它砸！”引脉玉的红光顺着她的手势落在队伍上，每个人的碎片都泛出淡淡的光，与星轨藤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像道温暖的屏障。
林昭仪与苏嫔妃并肩站在宫门口，看着队伍远去。林昭仪手里还捏着块没送出去的兽骨粉：“希望他们能顺利见到守石族。”苏嫔妃也望着西荒的方向：“苏文彦说西荒的星星比中原亮，或许黑石在夜里会发光，好找些。”两人的语气里，终于没了往日的争执，只剩同为宫人的牵挂。
皇后与太后站在城楼上，看着队伍的身影消失在商道尽头。月魂树的黑雾已被兽骨圈与星轨藤暂时困住，却仍在圈里不安地涌动，“异息越是躁动，越说明西荒有咱们要找的答案，”太后轻声说，“当年先帝说‘万物相生亦相克’，或许噬息兽不是敌人，而是能帮咱们化异息为晶的朋友。”
皇后点头，目光落在暖阁的新藤上——藤蔓的淡金光正顺着树根往下渗，像是在与地底的异息较劲，“等巴图他们带回黑石，咱们就能知道异息的根源了。周太傅说《西荒志》里还提过‘守石族有位老巫，能通兽语’，说不定那老巫知道月魂树与黑石的渊源。”
夜色渐深，宫墙上的星轨灯笼亮了起来，暖阁的兽骨圈在灯光下泛着淡白，星轨藤的叶片轻轻晃动，将圈里的黑雾困得更紧。林昭仪带着北狄工匠，正在圈外补种新的藤苗，“老工匠说，藤苗的根须能扎进土里，把异息缠在地下，”她擦了擦额头的汗，“等明早再撒层兽骨粉，应该能撑到西荒的人回来。”
苏嫔妃也没走，正指挥商队的人往藤苗上浇星轨藤汁液：“汁液里加了星砂粉，根须长得更快，”她看着藤叶上的淡金光，“你看这光，多像小长公主的引脉玉，说不定藤苗也在学着克异息呢。”
两人蹲在藤旁，看着黑雾在圈里慢慢蜷缩，像条被捆住的蛇。林昭仪突然轻笑一声：“以前总觉得你处处跟我争，现在倒觉得，有个人一起盯着这异息，心里踏实些。”苏嫔妃也笑了：“皇后娘娘说得对，都是为了宫里好，争什么呢。等西荒的人带回黑石，咱们一起用它做块共生佩，你一半我一半。”
远处的更鼓声传来，已是亥时。暖阁的灯还亮着，周太傅仍在解读《西荒志》，艾莎留下的星轨藤样本在灯下泛着光，小鲁整理着去西荒的物资清单。宫闱深处，星轨藤的淡金光与兽骨圈的白光交织，将那缕蠢蠢欲动的异息牢牢锁在暖阁周围，像场无声的守护。
而西荒的方向，巴图的队伍正借着星轨灯笼的光前行，马车里的黑石糕散发着淡淡的甜香，星轨藤苗的叶片在颠簸中轻轻发亮。谁也没注意，队伍最后那辆装汁液的马车底下，沾着缕比发丝还细的黑气，正随着车轮的滚动，悄悄往西荒的方向延伸——那是从月魂树底钻出来的异息，像条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皇宫，一头牵向西荒的黑石峪。
新的牵绊已在不知不觉中系上，只待西荒的风，吹开更多未知的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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