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李总监的声音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切开每个人的希望："最终选拔将采取淘汰制，11名练习生中只有5人能组成'Top登陆少年'出道。"

朱志鑫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戳出一个洞。他早就知道出道名额有限，但亲耳听到这个比例还是让他的胃部绞紧。余光里，他看到苏新皓的手指死死掐进掌心，留下几个月牙形的红痕。

"选拔标准是什么？"左航冷静的声音打破沉默。

"综合评估。"李总监推了推眼镜，"实力、潜力、市场接受度、团队契合度...所有因素都会考虑。"他环视一圈，"特别是最后一点——公司要的是一个能长久发展的团队，不是几个单打独斗的明星。"

会议结束后，练习生们像游魂一样飘出会议室。张极一把拉住张泽禹的手腕："我们谈谈。"

张泽禹甩开他的手，声音压得极低："现在不行。"

朱志鑫走在最后，听到李总监叫他："朱志鑫，留一下。"

其他人都离开后，李总监关上门，表情严肃："作为队长候选人，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最终决定不只关乎个人能力。"

朱志鑫的背脊绷直："什么意思？"

"那张照片。"李总监拿出手机，屏幕上正是路演后台朱志鑫拥抱苏新皓的画面，"公司不反对成员关系好，但过度亲密...会影响专业判断。"

朱志鑫的耳朵嗡嗡作响："我不明白..."

"你明白。"李总监的眼神锐利如刀，"如果必须在苏新皓和团队之间做选择，你能保证公平吗？"

朱志鑫的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好想想。"李总监拍拍他的肩膀，"一周后提交你的队长评估报告，对所有练习生的表现和潜力给出客观评价。这将直接影响最终名单。"

走出会议室，朱志鑫的双腿像灌了铅。转角处，苏新皓靠墙站着，显然在等他。

"他说什么了？"苏新皓直截了当地问。

朱志鑫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没什么，就是...队长职责的事。"

苏新皓眯起眼睛："真的？"

"真的。"朱志鑫强迫自己直视苏新皓的眼睛，"我得去练习室了。你...你也别练太晚。"

他匆匆离开，能感觉到苏新皓的目光像烙铁一样烙在他的背上。

接下来的几天，朱志鑫刻意与苏新皓保持距离。练习时不再主动搭档，吃饭时坐在对角位置，晚上回到宿舍立刻戴上耳机假装睡觉。每次看到苏新皓困惑又受伤的眼神，他的胸口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但李总监的话在耳边回响："能保证公平吗？"

周四下午，朱志鑫独自在琴房写评估报告。名单上的每个名字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心上。特别是"S"开头的那个——苏新皓，舞蹈S级，声乐B+，综艺感B，团队合作...他停在这里，笔尖悬在纸上，墨水滴落，晕开一个小蓝点。

门突然被推开，张极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原来你在这！找你好久了！"

朱志鑫迅速合上笔记本："什么事？"

"你最近怎么回事？"张极双手撑在琴盖上，俯身盯着他，"为什么对苏新皓爱答不理的？他做错什么了？"

"没有。"朱志鑫转开视线，"只是...选拔在即，大家都该专注训练。"

"放屁！"张极罕见地爆了粗口，"你明明知道那家伙有多崇拜你！这几天你冷落他，他练得都快走火入魔了！昨晚我起夜发现他凌晨三点还在练习室！"

朱志鑫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还好吗？"

"好个鬼！"张极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拉，"你自己去看看！"

3号练习室里，苏新皓独自对着镜子练习出道曲的舞蹈。他的动作依然精准有力，但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下方挂着浓重的黑眼圈。T恤被汗水浸透，贴在瘦削的背上。最让朱志鑫心惊的是他的眼神——空洞而执著，像是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

"他从早上六点练到现在，午饭都没吃。"张极小声说，"我劝他休息，他根本不听。"

朱志鑫的手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想冲进去强行把苏新皓带回宿舍，但李总监的警告在脑海中回响。如果他此刻表现出特殊关心，评估报告还怎么保持客观？

"你是队长，"张极推了他一把，"做点什么啊！"

朱志鑫深吸一口气："他...是个成年人了，知道自己的极限。"

张极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你认真的？"

"我很忙。"朱志鑫转身离开，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让他...自己决定吧。"

身后传来张极愤怒的咒骂，但他没有回头。

晚饭时间，餐厅里人声嘈杂。朱志鑫独自坐在角落，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米饭。突然，对面椅子被拉开，左航端着餐盘坐下。

"谈谈？"左航开门见山。

朱志鑫抬头："如果是关于苏新皓..."

"不只是他。"左航的声音很轻，"是整个团队。你知道现在大家私底下怎么说吗？说朱志鑫在刻意疏远某些人，为了出道名额。"

朱志鑫的筷子掉在桌上："什么？谁说的？"

"不重要。"左航的眼神锐利，"重要的是，如果连我们都开始互相猜疑，这个团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朱志鑫胸口发闷："你不明白..."

"我明白得很。"左航打断他，"公司给你压力了，对吗？关于那张照片？"

朱志鑫震惊地看着他。左航苦笑一下："我和陈天润...比你更清楚公司的规矩。"

"那你们还..."

"因为有些东西，值得冒险。"左航站起身，"想想什么对你更重要，队长。"

左航离开后，朱志鑫呆坐了很久，直到餐厅几乎空无一人。他机械地收拾餐盘，走向垃圾分类处，却在转角处听到激烈的争吵声。

"...你最近怎么回事？"是张泽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充满愤怒，"天天和张极黏在一起，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

"我们只是正常训练！"另一个练习生反驳，"倒是你，和张极那个二重唱，手都摸到哪去了？"

"关你屁事！"

"怎么，心虚了？路演那天他亲你，你脸红得跟番茄似的..."

"闭嘴！"

一阵推搡声传来，朱志鑫赶紧冲过去拉开几乎要打起来的两人："够了！像什么样子！"

两人悻悻分开，但眼神中的敌意丝毫未减。朱志鑫突然意识到——出道选拔的压力正在撕裂这个团队，而他的犹豫不决可能正是导火索之一。

回到宿舍，朱志鑫发现苏新皓的床铺空着。他看了看表——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他去练习室了。"张极躺在床上冷冷地说，"怎么，队长大人终于想起来关心了？"

朱志鑫没理会他的讽刺，转身出了门。

3号练习室的灯果然还亮着。朱志鑫透过门上的小窗看到苏新皓独自练习的身影，动作已经明显迟缓，但仍在坚持。他正要推门进去，手机突然响了——是李总监的信息："评估报告明天上午十点前交到我办公室。"

朱志鑫站在走廊上，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感。最终，他慢慢走回宿舍，打开笔记本继续写那份该死的报告。

凌晨两点，朱志鑫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打开门，张极脸色惨白地站在外面："快！苏新皓晕倒了！"

朱志鑫的血液瞬间结冰。他连鞋都来不及换，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练习室外已经围了几个人，有人打了120。朱志鑫挤进人群，看到苏新皓躺在地上，脸色灰白，一个练习生正把外套垫在他头下。

"怎么回事？"朱志鑫跪在苏新皓身边，颤抖的手指轻触他的脸颊——滚烫。

"我路过听到摔倒的声音..."练习生结结巴巴地说，"进来就看到他这样了..."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护人员简单检查后，迅速将苏新皓抬上担架。朱志鑫想跟上去，却被拦住："只能一位家属陪同。"

"我是队长。"朱志鑫固执地说。

医护人员摇摇头："朋友不行，得有血缘关系的..."

"我去吧。"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是公司的舞蹈老师王磊，"公司已经通知他父母了，他们会直接去医院。"

朱志鑫站在原地，看着救护车远去，红蓝交错的灯光在夜色中格外刺眼。回到宿舍，他发现所有人都醒了，聚在客厅里小声议论。看到他进来，议论声立刻停止了。

"他...会没事的。"朱志鑫干巴巴地说，然后逃也似地回到房间。

关上门，他靠着墙慢慢滑坐在地上，把脸埋进手掌。胸口像是被挖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手机屏幕亮起——王老师发来消息："初步诊断是过度疲劳加脱水，需要住院观察。你别担心，先休息。"

朱志鑫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突然站起身，抓起外套和钱包就往外跑。

"你去哪？"张极在门口拦住他。

"医院。"朱志鑫简短地说。

"现在？都三点了！"

"让开。"

张极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终于有点人样了。"他侧身让开，"需要什么帮忙就说。"

深夜的医院安静得可怕。朱志鑫在前台问清病房号，轻手轻脚地走到三楼。走廊尽头的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轻微的鼾声——王磊老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朱志鑫悄悄推开门。病床上，苏新皓静静地躺着，手臂上连着输液管，脸色比床单还要苍白。朱志鑫站在床边，喉咙发紧。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苏新皓的手背，冰凉得像大理石。

"笨蛋..."他轻声说，声音哽咽，"为什么要这样..."

苏新皓没有反应，只有监护仪上平稳的线条证明他还在呼吸。朱志鑫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决定在这里守到天亮。

大约五点左右，王老师醒了，看到朱志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

"我...来看看他。"朱志鑫的声音沙哑。

王老师看了看表："我得回公司汇报情况。你...要留下吗？"

朱志鑫点点头。

"好吧。他父母早上八点到，医生说大概中午能醒。"王老师拍拍他的肩膀，"别太担心，就是累坏了。"

王老师走后，朱志鑫继续守在床边。窗外的天空渐渐亮起来，第一缕阳光透过百叶窗照在苏新皓的脸上，为他苍白的皮肤添了一丝血色。朱志鑫忍不住伸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指尖轻轻描摹那熟悉的眉眼。

门突然被推开，朱志鑫猛地缩回手。张极和张泽禹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早餐和水果。

"就知道你在这。"张极走进来，把豆浆和小笼包递给朱志鑫，"吃点东西吧，你看起来像鬼一样。"

张泽禹走到床的另一边，担忧地看着苏新皓："医生怎么说？"

"过度疲劳。"朱志鑫机械地重复医生的话，"需要休息。"

一阵沉默。张极突然开口："所以，评估报告写完了吗？"

朱志鑫的手抖了一下，豆浆差点洒出来："还没有。"

"你知道苏新皓为什么这么拼命吗？"张极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他以为你疏远他是因为他不够好。"

朱志鑫的心像被狠狠揪住："我从来没有..."

"但你让他这么觉得。"张泽禹轻声说，"这几天你避开所有人的关心，特别是他的。我们都看在眼里。"

朱志鑫低下头，热气腾腾的豆浆熏得他眼睛发酸："公司要求我...保持客观。"

"去他妈的客观！"张极突然提高音量，被张泽禹一个肘击制止，"抱歉...但说真的，你以为疏远苏新皓就能证明你的'客观'？那只会证明你是个懦夫。"

朱志鑫猛地抬头："你不明白..."

"我明白得很。"张极罕见地严肃起来，"我和张泽禹也在名单上，我们也可能被分开。但至少我们有勇气面对，而不是像你一样躲起来！"

张泽禹的脸刷地红了："张极！"

"什么？我说错了吗？"张极转向张泽禹，"难道我们不是..."

"闭嘴！"张泽禹慌乱地看了一眼朱志鑫，"不是现在..."

朱志鑫突然明白了什么："你们...在一起了？"

张极一把抓住张泽禹的手："对，怎样？"

张泽禹试图挣脱，但张极握得更紧了。他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却不再挣扎："我们...本来不想公开的..."

"为什么？"朱志鑫问。

"因为..."张泽禹咬了咬嘴唇，"因为像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如果我们中只有一个人能出道..."

"那我就退出。"张极斩钉截铁地说。

张泽禹猛地抬头："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张极梗着脖子，"我绝不会抛下你一个人！"

"那我呢？"张泽禹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就该看着你放弃梦想？"

两人剑拔弩张地对视着，空气中火花四溅。朱志鑫突然意识到，这正是他一直逃避面对的问题——当感情与梦想冲突时，该如何选择？

"够了。"一个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三人同时转头——苏新皓醒了，正疲惫地看着他们，"吵死了..."

"苏新皓！"朱志鑫立刻俯身按呼叫铃，"你感觉怎么样？"

"像被卡车碾过。"苏新皓尝试坐起来，但失败了。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朱志鑫脸上："所以...你都知道了？"

朱志鑫困惑地眨眨眼："知道什么？"

"张极和张泽禹的事啊。"苏新皓虚弱地笑了笑，"他们以为藏得很好，其实大家都看出来了。"

张泽禹捂住脸："天啊..."

张极倒是坦然："反正早晚要知道。"他拉起张泽禹的手，"走吧，让病人休息。顺便...我们得谈谈。"

他们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朱志鑫和苏新皓。监护仪的滴答声在沉默中格外刺耳。

"你...一直在这里？"苏新皓轻声问。

朱志鑫点点头："昨晚...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为...所有事。"朱志鑫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疏远你，忽视你的状况，没有及时阻止你..."

苏新皓静静地看着他："是因为那张照片吗？公司给你压力了？"

朱志鑫惊讶地抬头："你怎么..."

"猜的。"苏新皓试图耸肩，但似乎牵动了输液管，疼得皱眉，"李总监也找我谈过...说我们'关系特殊'可能影响团队。"

朱志鑫的心沉了下去："所以...你也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苏新皓没有立即回答。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的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良久，他轻声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没有你这几天，我像丢了魂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朱志鑫心里某个紧锁的盒子。他小心翼翼地握住苏新皓的手："我也是。"

护士推门进来检查点滴，打断了这个时刻。朱志鑫不得不退到一旁，看着护士熟练地更换药瓶，记录数据。等护士离开后，苏新皓已经闭上了眼睛，似乎又睡着了。

朱志鑫轻轻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有一条张泽禹发来的信息："我和张极谈过了...我们决定不管结果如何，都要一起面对。他说了些气话，但我知道他只是害怕。对了，左航说想和你聊聊陈天润的事，他在天台等你。"

朱志鑫看了看熟睡的苏新皓，决定趁这个时间去见左航。他给护士站留了言，然后乘电梯上了顶楼。

天台的风很大，左航靠在栏杆上，背影孤独而坚定。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他怎么样了？"

"醒了，又睡了。"朱志鑫走到他旁边，"张泽禹说你有事找我？"

左航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陈天润让我转交给你。"

朱志鑫展开纸，上面是一首诗，标题是《选择》。诗句优美而隐晦，但核心意思很明确——在梦想与爱情之间，不一定要二选一。

"他知道你和苏新皓的事？"朱志鑫问。

左航笑了："他知道所有事。那个观察力...可怕得很。"

"你们...怎么做到的？"朱志鑫轻声问，"公司明确禁止练习生恋爱..."

"小心，谨慎，不张扬。"左航望向远方，"但最重要的是——我们决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让外界压力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裂痕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