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砸在便利店铁皮屋檐上的声音像一百面小鼓同时擂响，林晚把纸箱往怀里拢了拢，塑料膜包裹的毕业证书已经被雨水洇出深色痕迹。她数到第三枚硬币时，睫毛上挂的水珠突然停止下坠——黑色伞面截断了雨帘。

"林晚。"男人的声音混着皮革与雪松的气息压下来，"1997年11月28日被遗弃在慈爱孤儿院门口，助学贷款还剩四万八未还。"

纸箱边缘在她手臂勒出红痕。伞沿雨水滴在鼻尖，凉意顺着脊椎往下爬。她抬头时，伞面略微后移，露出男人被路灯镀上金边的轮廓。他西装裤脚溅了泥点，定制皮鞋正踩在她装着内衣的塑料袋上。

"变态还是讨债的？"她往后蹭了半步，后背贴上冰凉的玻璃橱窗。便利店店员正用手机拍摄这一幕，闪光灯在雨幕里明灭。

男人从内袋抽出皮夹，泛黄照片边缘擦过她锁骨。"这个女孩十年前在码头救过我。"他拇指按住照片上模糊的泪痣，又突然抚上她眼下相同的位置，"现在，我找到你了。"

轮胎碾过水坑的巨响打断对话。黑色迈巴赫急刹在路边，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晚的小腿。穿制服的白手套司机举着伞跑来，弯腰时领带夹的反光晃得她眯起眼。

"陆先生，董事会那边——"

"推迟。"男人把照片收回靠近心口的位置，从司机手里接过文件夹。雨水在合同封皮上聚成细流，烫金字体在霓虹灯下忽明忽暗：《婚姻契约书》。

林晚笑出声时，纸箱里泡烂的简历正巧裂成两半。"你们现在搞诈骗都这么下血本？"她摸到便利店门把手的瞬间，男人单手撑住玻璃门，袖扣在她耳边磕出轻响。

"月薪十万，债务清零。"他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凉意，"陆氏集团法务部会处理你房东的非法驱逐。"文件夹轻轻拍在她颤抖的手背上，"当然，你现在就可以回店里买把十五块的特价伞。"

雨突然变大，几滴水珠从她发梢甩到合同上。陆沉的目光追着那点水痕，看着她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与照片分毫不差。远处传来警笛声，便利店店员放下了正在拨号的手机。

"为什么是婚姻？"林晚的指甲在纸箱上抠出月牙形凹痕。

陆沉解开袖扣的动作顿了顿，腕表表面掠过一道蓝光。"法律意义上最牢固的关系。"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带着薄茧的拇指擦过她虎口旧伤，"就像这个烫伤疤痕，比签名更难以伪造。"

迈巴赫的后座比想象中干燥。檀香混着皮革的气息从空调出风口涌出，林晚看着雨水在车窗上扭曲的倒影。陆沉用钢笔尾端敲了敲隔板，司机立刻升起了隐私挡板。

"第七条。"他忽然倾身过来，领带擦过她数硬币的手，"每周需要出席两次家族晚宴。"体温隔着湿透的T恤传来，林晚注意到他无名指根部的伤疤——细长的，像被什么利器划过。

钢笔在签字处悬停的刹那，车顶灯突然爆闪。林晚手腕一抖，笔尖划破纸张的声音异常清晰。陆沉按住她绷紧的膝盖，窗外闪电照亮他瞳孔骤缩的瞬间。

"别紧张。"他抽走破损的合同，从座椅暗格取出新文件，"这份在防潮箱里保存过。"新钢笔沉甸甸的，笔杆上刻着1912四个数字。

林晚签完最后一笔时，雨刮器正好停在最高点。挡风玻璃上的积水短暂地形成透明镜面，映出她眼下泪痣和陆沉无名指伤疤的诡异重叠。后视镜里，便利店店员举着的手机还在反光。

"欢迎回家，陆太太。"陆沉合上文件夹的声音很轻，迈巴赫已经驶过她被查封的公寓楼。暴雨中的路牌一闪而过，箭头指向她从未去过的城东别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