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那短暂安宁的山巅,铠弦的身影再次没入盛天城邦外围那片深沉而古老的森林。
参天巨木枝叶繁茂,几乎遮蔽了天光,只余下斑驳稀疏的光点洒在铺满腐叶的地面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朽木味道。
他步履沉稳,避开虬结的树根和低垂的藤蔓,最终停在了一片被密林半包围的空地上。
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被时光和自然严重侵蚀的石屋。
墙体斑驳,爬满了厚厚的苔藓和不知名的藤蔓,屋顶早已坍塌大半,露出朽坏的梁木。
几扇残破的窗框如同空洞的眼窝,无声地诉说着荒废的岁月。
这便是铠弦这一年来选择的修炼之所——一处远离尘嚣、被遗忘的角落,弥漫着与世隔绝的寂寥与破败的肃杀。
他推开那扇几乎要散架的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踏入屋内。
阳光透过屋顶的巨大破洞和残破的窗户,形成几道光柱,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角落堆着些许干燥的茅草。
这里虽破败不堪,却成了他感悟魔力、锤炼自我的唯一净土。
整整一年,铠弦便是利用任务间隙,在此枯坐、冥想,无数次尝试沟通体内那微弱而神秘的能量流。
从最初的毫无头绪、气馁挫败,到能勉强感知到一丝冰凉或灼热的悸动在经脉中游走。
再到如今,他终于能笨拙地引导、汇聚那稀薄的魔力,将其具现于现实——无论是短暂召唤剑匣,还是驱动那只被称为“爱神之眼”的异瞳。
这其中的艰辛与枯燥,唯有他自己深知。
尽管他体内能储存的魔力如同涓涓细流,稀薄得可怜,每次调用后都伴随着强烈的虚脱感,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抽空,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才能恢复。
但这来之不易的力量,对铠弦而言已是黑暗中珍贵的火种,是足以扭转乾坤的一张底牌。
在等待那位神秘莫测的殷秋法师传来消息的日子里,他深知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他人。
自救,唯有不断变强!
铠弦走到石屋中央一块相对平整的地方,盘膝坐下。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再缓缓吐出,将心头的杂念——任务的沉重、血腥的记忆、对茉诗的牵挂——如同拂去尘埃般,一点点剥离、沉淀。
意识向内收敛,沉入那片幽暗的、潜藏着力量源头的内腑之海。
时间在寂静中无声流淌,唯有森林深处的风声和偶尔的鸟鸣传入。
一个小时,或许更久,铠弦如同化作了石屋的一部分,与这片破败之地融为一体。
倏地!
他紧闭的眼睑之下,右眼的位置,一点冰蓝色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深海中点燃的寒焰,瞬间刺破了屋内的昏暗!
嗡——
一声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微嗡鸣响起。铠弦缓缓睁开了右眼!
那只眼睛,已不再是寻常的银色。
冰蓝色的瞳孔深邃得如同冻结的星海,而在那瞳孔的最核心,一个清晰无比、由纯粹能量构成的、散发着微弱白芒的十字架纹路,正缓缓旋转着!
冰冷、神圣、威严,又带着一丝审判般的残酷气息——这便是完全觉醒的“爱神之眼”(爱神之眼)!
这只异瞳赋予他的第一个能力,便是洞察万物的“超然视界”。
在它的凝视下,世间万物的运动轨迹都仿佛被放慢了数倍!
无论是疾射的箭矢、快若闪电的身法,还是对手精妙绝伦的招式变化,此刻都如同在粘稠的液体中穿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肌肉的颤动、能量的流转,都纤毫毕现地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再快的速度,在这只眼睛面前,也失去了优势。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它所觉醒的第二个能力——“审判之狱”!
铠弦称之为“惩罚”,但这绝非简单的惩戒。
这是将敌人强行拖入一个由他意志主宰的、绝对虚无与绝望的异度空间!
发动此术的代价极其高昂,几乎会瞬间抽干他体内所有储存的魔力,因此,一场战斗中,他至多只能动用一次。
当“审判之狱”发动时,现实世界的时空将陷入绝对的凝滞!
风停、声寂、万物定格,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而在那与现实隔绝的虚无空间内,受审者将被无形的力量束缚,钉在一座巨大、冰冷、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十字架上!
在那里,铠弦便是唯一的主宰。
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空间的力量,对受审者施加任何他能想象(甚至无法想象)的惩罚:
烈焰焚身、寒冰刺骨、万刃凌迟、灵魂撕裂…每一次惩罚都真实无比,带来极致痛苦却又不会立刻致命,如同永恒的酷刑,直至受审者的意志彻底崩溃。
灵魂在无尽的折磨中走向湮灭,或者铠弦主动终结这一切。
外界的一瞬,便是“审判之狱”内漫长的煎熬。
这是对敌人最残酷的终极裁决,也是铠弦目前所能施展的、代价最大、威力最恐怖的一张王牌!
冰蓝色的十字瞳孔在昏暗的石屋内幽幽闪烁,映照着破败的墙壁和飞舞的尘埃。
铠弦感受着右眼传来的微微灼热感,以及体内魔力被这异瞳持续消耗的细微流逝。
他缓缓闭上这只眼睛,再睁开时,瞳孔已恢复成深邃的银色,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又沉淀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与冰冷。
力量伴随着代价。
他深知这一点。
但在这条布满荆棘的变强之路上,他别无选择,只能握紧手中每一张能保护所爱的牌,哪怕它沉重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