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临再次睁开眼睛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洞顶部参差不齐的岩石。全身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尤其是左肋处，每一次呼吸都像被刀割。他试着动了动手指，确认自己还活着。
"别乱动。"祁明远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比往常柔和许多，"你的肋骨断了三根，左臂骨折，还有内出血。白泽的药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齐临艰难地转头，看到祁明远坐在一旁的石头上，正在研磨某种草药。他的脸色比之前好多了，蛊雕毒素造成的灰暗已经完全消退，但眼下却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很久没睡了。
"我昏迷了多久？"齐临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三天。"祁明远放下研钵，拿起一个竹筒水杯，小心地扶起齐临的头让他喝水，"白泽说你能活下来是个奇迹。"
记忆逐渐回笼——西山祭坛、殷殇的仪式、两块昆仑镜碎片的融合...以及祁教授最后的牺牲。齐临的目光扫视山洞，寻找那面救了他命的镜子。
"在这里。"祁明远从怀中取出合并后的昆仑镜，现在它看起来像一面完整的古镜，只有边缘处几处小缺口显示它还不完整，"我每天都会检查它，镜面上的地图指向第三块碎片的位置——一座被洪水淹没的古城镇。"
齐临想伸手去接，但一阵剧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祁明远立刻按住他的肩膀："别急，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低，"谢谢你...为了救我冒这么大的险。"
"不客气，"齐临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反正我也欠你一次。记得蛊雕那次吗？"
祁明远没有笑，眼神异常严肃："这不一样。你差点死了，齐临。白泽说再晚半小时送来，连她也无能为力。"
洞外传来脚步声，打断了两人对话。白泽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捆新鲜草药。看到齐临醒了，她金色的眼睛微微眯起，露出满意的表情。
"守护者终于回归了，"她用那种古老而神秘的语调说道，"你的身体比我想象的更强韧。"
"多谢相救，"齐临真诚地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白泽检查了齐临的伤势，换上新调配的药膏。药膏接触伤口的瞬间，齐临感到一阵清凉，疼痛立刻减轻了不少。
"神木果实的效果确实惊人，"白泽边包扎边说，"普通人吃下会立刻爆体而亡，而你只是昏迷三天，已经证明守护者血脉的强大。"
祁明远皱眉："他吃下了整颗果实？我以为只需要果汁..."
"情况紧急，"齐临虚弱地解释，"穷奇突然回来了，我别无选择。"
白泽完成包扎后，示意祁明远跟她到洞外。齐临隐约听到他们压低声音的交谈，但听不清内容。几分钟后，祁明远独自回来，表情复杂。
"怎么了？"齐临问。
祁明远坐在他旁边，沉默了片刻才开口："白泽说...我体内也有守护者血脉。"
齐临并不惊讶："她之前提过，记得吗？说我们看似对立实则互补。"
"不只是这样，"祁明远的声音变得紧绷，"她说我的血脉...更特殊。是上古时期守护者与异兽通婚的后代，所以我对异兽有天然的亲和力。"
这解释了为什么祁明远能如此敏锐地察觉异兽的存在，甚至预测它们的行为。齐临想起白泽曾称祁明远为"寻道者"，现在终于明白其中深意。
"所以你父亲研究异兽不是偶然，"齐临恍然大悟，"你们家族一直知道这些秘密。"
祁明远点点头："白泽说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在蛊雕毒素下存活。普通人类早就变异或死亡了，而我的基因...适应性更强。"他的表情变得阴郁，"但这也意味着，我更容易被异兽基因影响。"
齐临想起祁明远在战斗中偶尔展现的超人反应和力量："你是说..."
"如果我继续接触异兽能量，可能会像父亲那样...变异。"祁明远终于说出了这个恐惧，"白泽给了我一些抑制药物，但无法逆转已经发生的变化。"
齐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想安慰祁明远，但任何言语在这种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最终，他伸出没受伤的右手，握住祁明远的手腕——这是他现在能做到的最有力的肢体语言。
祁明远低头看着齐临的手，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他将手掌翻转，与齐临十指相扣。两人的守护者印记在接触的瞬间微微发光，一股暖流在相连的掌心中流转。
"白泽还说，"祁明远的声音轻了些，"当两个印记相遇时，会产生共鸣。守护者自古以来都是成对出现的——一个主内，负责理解与保存古老智慧；一个主外，负责探索与应对现实威胁。"
"就像我们，"齐临注视着两人相连的手，"文物修复师和生物学家。"
祁明远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讽刺的是，我花了半辈子试图用科学解释超自然现象，结果自己就是个行走的超自然现象。"
齐临轻轻握紧他的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你伤好一些，就去寻找第三块碎片。"祁明远指向洞外的远方，"白泽说那里是古代鲛人的领地，现在被洪水淹没，成了一片水下废墟。"
"听起来又是一次愉快的旅行。"齐临干巴巴地说，引得祁明远轻笑出声。
接下来的日子，齐临在白泽的草药和祁明远的照料下逐渐恢复。虽然活动仍然受限，但他已经能坐起来研究合并后的昆仑镜了。两块碎片结合后，镜面显示的地图更加详细，甚至标出了潜在的危险区域和安全路径。
祁明远则忙着整理父亲留下的资料。微型驱动器里存储了大量关于烛龙组织的研究，包括他们的基地位置、成员名单和实验记录。最令人不安的是，殷殇似乎在全球范围内建立了数十个秘密实验室，都在研究异兽基因与人类融合的技术。
"即使殷殇真的死了，这个组织也不会轻易瓦解。"祁明远担忧地说，"我们可能需要寻求官方帮助。"
"问题是，谁会相信这种天方夜谭？"齐临反问，"三个月前，我自己都不信《山海经》里的异兽真实存在。"
祁明远思考了一会儿："我认识几个军方和国安部门的人，他们或多或少接触过异常现象调查。也许可以筛选性透露一些信息..."
白泽偶尔会加入他们的讨论，提供关于山海界和异兽的古老知识。从她口中，他们得知烛龙组织只是众多威胁中的一个。随着两界屏障减弱，越来越多古老而强大的存在开始苏醒，有些对人类充满敌意。
"最危险的还不是异兽，"白泽警告他们，"而是那些上古时期被封印的'神'与'魔'。它们若完全苏醒，整个人界都将天翻地覆。"
一周后，齐临已经能在搀扶下短距离行走。祁明远每天都会外出侦查，确认周围安全并寻找补给。这天傍晚，他带回了一只形似野兔但耳朵特别小的动物，准备烤来当晚餐。
"当康兔，"他解释道，"肉质鲜美，还能加速伤口愈合。"
齐临靠在洞壁上，看着祁明远熟练地处理食材。火光映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齐临突然意识到，在短短几周内，这个曾经陌生甚至令他戒备的男人，现在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你在看什么？"祁明远突然抬头，捕捉到齐临的目光。
齐临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只是在想...我们认识还不到一个月，却经历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会有的冒险。"
祁明远转动烤肉棍，嘴角微扬："生死之交确实能加速友谊进程。"
"我们算朋友了？"齐临半开玩笑地问。
祁明远停下动作，认真地看着他："我以为我们早就是了。"他的语气中有一丝不确定，仿佛担心自己误解了两人的关系。
齐临感到一阵暖意涌上心头："当然是。只是...我没什么朋友，不太确定标准是什么。"
"标准大概是，"祁明远继续烤肉动作，"愿意为对方挡穷奇的爪子？"
齐临笑了起来，随即因为牵动伤口而龇牙咧嘴："那我们是超额达标了。"
晚餐后，白泽宣布她必须返回自己的岗位，维持青丘附近的屏障。临行前，她给了两人各自一份礼物——给齐临的是一串由奇异蓝珠制成的手链，据说能增强他与昆仑镜的联系；给祁明远的则是一枚骨制护符，可以暂时抑制体内异兽基因的活跃。
"记住，"她郑重告诫，"你们的力量源于互补而非对抗。当真正的危机来临时，唯有信任彼此才能找到出路。"
送别白泽后，两人围着篝火研究下一步计划。昆仑镜显示第三块碎片位于东南方向约两百公里处，一个叫"沉塘"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座古镇，"祁明远查阅着电子地图，"二十年前因水库建设被淹没，现在是一片人工湖。"
"水下探索需要专业设备，"齐临皱眉，"我们连潜水服都没有。"
祁明远却露出神秘的微笑："白泽给了我一个提示。她说沉塘古镇原本是鲛人族的领地，即使被淹没，鲛人仍在附近活动。"
"鲛人？像美人鱼那种？"
"更接近《山海经》记载的'陵鱼'——人面鱼身，有手有足，声如鸳鸯。"祁明远解释道，"白泽说如果能取得它们的信任，或许能获得水下呼吸的能力，至少是暂时的。"
齐临不禁想象自己长着鱼鳃的样子："听起来比潜水服方便，但怎么找到它们？而且它们为什么会帮我们？"
"这就是难题所在，"祁明远承认，"鲛人族向来排外，尤其是对人类。白泽建议我们带上这个——"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玉瓶，"鲛人泪。据说这是它们最珍贵的宝物，能作为见面礼。"
齐临接过玉瓶，透过半透明的瓶壁看到里面有几颗发着微光的珠子："怎么得到的？"
"白泽没说，我也不想问。"祁明远耸耸肩，"有些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
夜深了，两人轮流守夜休息。当齐临值守时，他注意到祁明远在睡梦中不安地翻动，额头渗出冷汗，嘴里嘟囔着听不清的词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摇醒了祁明远。
"噩梦？"齐临递过水壶。
祁明远喝了一大口水，呼吸逐渐平稳："嗯。梦见父亲...还有那些实验室。"他用袖子擦了擦脸，"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初更坚持一点，不让他独自去雪山考察..."
"你不可能预知未来，"齐临轻声说，"而且根据你父亲的笔记，他已经研究这些现象多年，迟早会深入危险领域。"
祁明远沉默了片刻："你知道吗，我最后跟他说的话是争吵。我坚持要跟他一起去考察，他拒绝了，说太危险。我骂他伪君子——自己冒险没问题，却不允许儿子做同样的事。"他苦笑一声，"然后摔门而去，整整两周没跟他说话。直到...失踪消息传来。"
齐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实话实说："他肯定知道你是出于关心。父母都这样...我父亲反对我学文物修复，认为这行当没前途。我们冷战了半年，直到我第一个重大修复项目获得行业奖项。"
"后来呢？"
"他买了瓶最贵的茅台，叫来所有亲戚朋友炫耀。"齐临微笑回忆，"喝醉后抱着我说'儿子，爸错了'。"
祁明远也笑了，但笑容很快消失："至少你有机会和解。我父亲最后看到的我，是个愤怒不理解的混蛋儿子。"
齐临鼓起勇气，将手放在祁明远肩上："但你继承了他的事业，完成了他未竟的研究，甚至冒生命危险实践他的理念。如果这都不算爱的表达，我不知道什么算了。"
祁明远抬头看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最终，他轻轻握住齐临的手腕："谢谢。不只是为了这些话...为了所有一切。"
两人的目光在火光中相遇，某种无需言语的理解在静默中传递。齐临感到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与昆仑镜共鸣时的感觉相似，但又更加私密、更加...人性。
第二天清晨，他们收拾行装，向沉塘出发。齐临的伤势已经好转不少，但长途跋涉仍然吃力。祁明远贴心地调整了步伐节奏，还不时停下让他休息。
途中，他们经过几个小村庄，谨慎地避开人群，只在必要时用祁明远带的现金购买补给。昆仑镜被小心地包裹起来，藏在齐临的背包最底层。
第三天中午，他们终于看到了那片广阔的人工湖——沉塘水库。阳光下，湖面波光粼粼，周围群山环绕，景色宜人。但昆仑镜的反应却异常剧烈，镜面不断闪烁着红光，显示湖底确实有强大的能量源。
"现在的问题是，"齐临环视湖岸，"怎么找到鲛人？总不能直接跳进去喊'有人在家吗'。"
祁明远从包里取出白泽给的玉瓶："她说要在月圆之夜，将一滴血滴入鲛人泪，然后放入水中，鲛人自会现身。"
"今天初几？"
"十三，后天就是月圆。"祁明远指向湖边一处隐蔽的小湾，"我们在那里扎营等待吧。"
他们在小湾处搭建了简易帐篷。这里视野隐蔽，能观察到大部分湖面，又不会被轻易发现。祁明远还设置了一些预警装置——细线连着铃铛，分布在可能有人接近的方向。
下午，祁明远去附近树林里设置陷阱，希望能抓到些野味改善伙食。齐临则留在营地研究昆仑镜，试图解读更多信息。镜面上的地图显示第三块碎片位于湖底古镇的中心广场位置，那里现在应该被约二十米深的水覆盖。
更令人担忧的是，地图上还标注了几个移动的红点，似乎代表着某种威胁。齐临猜测可能是水下异兽，或者是烛龙组织的人——根据祁教授的资料，这里也是他们的一个研究基地。
傍晚时分，祁明远带回了两条大鱼和一些可食用的野菜。他熟练地处理食材，生火烹饪，很快营地里就飘起了诱人的香气。
"你真是野外生存专家，"齐临赞叹道，"这些技能都是跟父亲学的？"
祁明远翻转烤鱼："部分是。更多的是后来自己摸索的。父亲失踪后，我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地的异常现象高发区，寻找线索。"他撒上一些野葱，"有次在西南雨林里迷路了两周，靠吃虫子和野果活下来。从那以后，我发誓要掌握所有野外生存技能。"
齐临想象着年轻的祁明远独自在危险丛林中跋涉的画面，心中泛起一阵酸楚："那时候...很孤独吧？"
祁明远停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下来："习惯了。母亲早逝，父亲总是外出考察...我从小就很独立。"他看向湖面，"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有那么多同事朋友，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正常有时候意味着平庸。"齐临苦笑，"在遇到你之前，我最大的烦恼是下周的学术报告和永远不够用的研究经费。"
"现在呢？"
"现在我想念那些烦恼。"齐临半开玩笑地说，然后变得认真，"但也庆幸经历了这一切。世界比我想象的更大...更神奇。"
祁明远点点头，递给他一条烤好的鱼："尝尝，比博物馆食堂如何？"
齐临咬了一口，外酥里嫩，鲜美异常："完胜。你应该改行当厨师。"
"等一切结束，也许真会考虑。"祁明远难得地开起了玩笑，"开个小餐馆，专门做异兽料理。菜单上写着'蛊雕翅膀，穷奇肋排'..."
齐临大笑起来，差点被鱼刺卡住："那我们肯定会被动物保护组织抗议。"
轻松的气氛让两人暂时忘记了肩负的重任。夜幕降临后，他们并肩坐在湖边，看着星光倒映在水面上。祁明远指着远处几个光点，解释那是夜行动物还是萤火虫；齐临则讲述着古代星象如何影响青铜器的纹饰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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