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蓝莓枝头时,奈布发现阁楼的温度计坏了。
指针固执地停在28℃的刻度上,可当他推开厨房门,扑面而来的热浪里分明飘着焦糖融化的甜香。杰克背对着他站在烤箱前,衬衫后襟被汗水洇出深色的痕迹,腰间的围裙带子松垮地系着——那是奈布昨晚随手扯开的结。
"温度计坏了。"奈布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故意让呼吸扫过对方发红的耳廓。
杰克的手抖了一下,裱花袋里的奶油在司康饼上歪出滑稽的弧度:"或许该换个测量方式。"他突然转身,沾着面粉的手掌贴上奈布的后颈,"比如这里,目前约三十九度二。"
面粉簌簌落在他们相贴的鼻尖之间。奈布想起上周的雨夜,也是这个温度,也是这双灰绿色的眼睛,只不过当时发烧的是杰克,而现在自己的心跳快得像烤箱里的膨胀面团。
烤箱"叮"的提示音解救了他。奈布夺过隔热手套,却被杰克连人带手套圈进怀里。烤盘里的司康饼金黄油亮,表面用蔓越莓酱画着歪歪扭拙的爱心——和那天奈布在杰克掌心画的一模一样。
"尝一口?"杰克掰开司康饼的动作像在拆情书,热气氤氲中,他咬住奈布那半块的边缘,"糖量减少15%,就像..."
就像你喜欢的程度。话语消失在交错的呼吸里。甜腻的果酱沾在奈布唇角,而杰克用拇指擦拭的力度,让他想起在战场给子弹退膛的触感——既轻又重,既温柔又致命。
萨贝达夫人敲门时,他们正狼狈地分开。老太太的目光扫过儿子通红的脸颊和杰克锁骨上的牙印,突然从菜篮里拎出两瓶白兰地:"地下室还有去年酿的樱桃酒。"她眨眨眼,"发酵温度刚好三十八度。"
午后三点的面包店罕见地挂上"休息中"的牌子。奈布在仓库清点面粉袋,身后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杰克不知何时把怀表链系在了脚踝上,每走一步都带着清越的响动。
"顾客投诉今早的牛角包太甜。"他把奈布困在面粉袋与自己的手臂之间,鼻尖蹭过对方沾着糖粉的睫毛,"我猜是因为某人在配料表里多倒了半公斤蜂蜜?"
"胡说八道!"奈布踹向他的小腿,却被他顺势扛上肩头。天旋地转间,他看见自己上周藏在杰克枕头下的匕首,此刻正别在那人腰间,刀柄上缠着条眼熟的棕发——正是他昨天清晨被杰克偷剪的那绺。
阁楼的地板晒得发烫。杰克解开第三颗纽扣时,奈布突然按住他的手:"等等。"他在对方骤然暗淡的目光里掏出个小铁盒,"战地医疗兵守则第一条..."
盒子里是串用子弹壳和铜铃铛编成的风铃,每个弹壳底部都刻着日期——从喀布尔相遇的那天,到杰克搬进阁楼的昨夜。
"要听响声得等刮风。"奈布把铃铛链缠在两人交握的手腕上,"或者..."
或者像现在这样,当杰克俯身吻他时,那些铃铛便疯了似的颤动起来,在午后的阳光里下起一场金属与记忆的急雨。
地下室的白兰地最终没能喝上。傍晚打烊时,萨贝达夫人发现发酵箱里的面团膨胀得不可思议,而温度计依然固执地停在28℃——如果她抬头看向阁楼,就会明白真正的原因:
那扇没关紧的窗户里,正飘出融化的蜂蜜般甜腻的喘息,和一句被铃铛声撞碎的告白:
"......再...再减5%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