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烬雪》

寒冬腊月，呼啸的北风卷着雪粒子，狠狠砸在青瓦上。沈砚之蜷缩在柴房角落，身上那件单薄的棉衣早被血浸透，伤口火辣辣地疼。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下来，落在冰冷的地上，转瞬凝成冰晶。

三日前，他还是沈府最受宠的小公子，爹爹疼他，娘亲爱他，还有那个总是护着他的哥哥——顾清越。说是哥哥，其实顾清越不过是父亲从战场上捡回来的孩子，那年他才十岁，浑身是伤，像只被遗弃的小兽。可沈砚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总爱缠着他，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

顾清越虽然话不多，却把沈砚之放在心尖上。沈砚之学骑马摔了，他就整夜守在床边；沈砚之被夫子罚，他就偷偷帮他写课业。两人形影不离，日子过得平淡又温馨。

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这一切。沈府被人诬陷通敌叛国，一夜之间，满门抄斩。沈砚之被顾清越藏在衣柜里，才躲过一劫。可当他再见到顾清越时，他却成了新帝跟前的红人，亲手将沈家满门的头颅呈给了皇上。

“为什么？”沈砚之被侍卫押着，跪在顾清越面前，声音颤抖。他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眼神冷漠的人，就是那个曾把他捧在手心的哥哥。

顾清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为什么？你沈家本就是罪臣，我不过是顺应圣意罢了。”

沈砚之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剜了一刀，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挣扎着扑过去，却被侍卫一脚踹倒在地：“你骗人！你不是这样的！”

顾清越转身要走，沈砚之拼尽全身力气大喊：“顾清越！我恨你！”

顾清越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之后的日子，沈砚之被送进了教坊司。那里的日子生不如死，他无数次在夜里被噩梦惊醒，梦里全是顾清越冷漠的眼神和沈家满门的鲜血。他恨顾清越，恨他的背叛，可每当夜深人静，他又忍不住想起曾经那些温暖的时光，心中的恨意便又多了几分苦涩。

三年后，新帝驾崩，顾清越失势。沈砚之被人从教坊司救了出来，当他再次站在顾清越面前时，顾清越已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权臣，而是一个被囚禁在天牢里的阶下囚。

“为什么？”沈砚之问出了三年前那个同样的问题。

顾清越看着他，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愧疚：“当年，你父亲被奸人所害，我若不投靠新帝，根本救不了你。只有我在皇上身边，才能护住你，才能找到机会为沈家翻案。”

沈砚之愣住了，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原来，一切都是误会，可这三年的痛苦，这满心的恨意，又该如何消解？

顾清越伸手想要触碰沈砚之，却被他躲开了。“太晚了。”沈砚之说，“沈家已经没了，我也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沈砚之了。”

不久后，顾清越在天牢中死去，死因不明。沈砚之拿到了顾清越用命换来的沈家清白，可他却没有一丝喜悦。他独自来到顾清越的坟前，将那封记载着沈家冤屈的奏折烧在坟前。

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落在沈砚之的肩头。他想起那年冬天，顾清越把他冻红的手捂在怀里，轻声说：“砚之别怕，有哥哥在。”如今，哥哥没了，他的世界也彻底崩塌了。

沈砚之在顾清越的坟前坐了一夜，直到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转身离去。这一世的爱恨情仇，终究是化作了一场云烟，消散在这茫茫雪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