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烈日当空，沉香在单杠区做引体向上。校服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露出腰侧结实的肌肉和半截红绳——那正是去年中元节杨戬在昆仑山求来又莫名失踪的那条，如今被少年用银线缠了“戬”字暗纹。
在女同学们的惊呼声中，他松手落地，径直走向树荫下记录考勤的杨戬。汗珠顺着喉结滚进衣领，少年笑眯眯地抓起杨戬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老师，我心跳超速了。”
杨戬抽回手，淡淡地抬起头：“然后呢？”
沉香眨眨眼，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他压低了声音：“舅舅要不要给我做人工呼吸？”
杨戬的考勤板突然抵住沉香胸口。“动作不规范。”他别过脸。
少年却笑着抓住考勤板边缘借力前倾，湿湿的睫毛几乎扫到杨戬的鼻梁：“那老师示范给我看？”
杨戬把脸转了回来，刚好对上沉香那亮晶晶的眼眸。他微微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一个相当暴怒的声音抢先穿过了两人的耳膜：
“刘沉香！！”体育老师魔礼海站在远处瞪着眼睛怒吼，“我让你去做引体向上，不是让你去跟考勤老师唧唧歪歪！！！”
“行行行！”沉香答应着，转身欲走，突然又蹲下身子，在木制夹板上夹了一张字条，然后拔腿就跑。
杨戬愣愣地看着沉香的背影，低头看向怀里夹板上的字条。
在看清内容的那一刻，杨戬的钢笔“啪嗒”一声落地——
“舅舅心跳比我快三倍。
证据1：我数了考勤板下你脉搏
证据2：你耳朵红了19分钟
证据3：昨晚你说梦话喊的是我名字
——哪天有空来我房间核对证据吗？”
——
下午六点的天台，落日正悬在教学楼的飞檐上，将整片水泥地染成蜂蜜般的暖金色。
风里飘着粉笔灰和隐约的花香，栏杆外那棵老榕树的影子斜斜爬上来，枝叶间漏下的光斑在杨戬的脚边轻轻跳跃。远处操场传来解散的哨声，嬉笑打闹的声音像潮水般漫过又退去。
沉香踹开天台门时，杨戬正倚在栏杆边吹口琴。
杨戬抬起眼睛：“来了？”
沉香反手甩上门，校服外套在微风里掀起一角。
“舅舅。”
少年笑起来明媚又张扬。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连发梢都跃动着细碎的光。
“长话短说。”杨戬拇指一挑，口琴倏然腾空，在夕阳里划出一道金色弧线，又稳稳落回掌心。“早上让我来见什么真章？”
“舅舅当真不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沉香三步并作两步跨到杨戬面前，指尖突然勾住舅舅衬衫的第二颗纽扣——那颗他日思夜想想用虎牙磨松的可怜纽扣，此刻正在夕阳下晃着细碎的光。
“我来讨个答案。”少年压低嗓音时，喉结上的汗珠滚进衣领，在杨戬的袖口洇出浅色痕迹，“今早那张字条……”
杨戬的睫毛在暮色中颤了颤。他当然记得那张《法器养护心得》上面的字条，字条背面还有沉香研究了一个晚上的小诗——
“舅舅的心跳藏了三件事：
1. 我翻墙时你假装没看见
2. 我烧了课本你却给我补了手写版
3. 昨晚你站在我房门外——
数到第几声呼吸才离开？”
暮色骤然沉了下来。沉香逼近一步，将杨戬的影子完全笼在自己的轮廓里。他腰间那根红绳不知何时缠上了杨戬的腕表，绳结处缀着的银铃随动作轻响，像是某种难以言说的预兆。
“魔礼红说……”少年突然用鼻尖蹭过杨戬的耳骨，“你今早替我挨了处分？”
杨戬的指节在栏杆上收紧。教务处那份《关于教师包庇学生早恋行为的警告》还锁在他抽屉里，而此刻罪魁祸首正用犬齿磨着他的领带夹——那枚夹子内侧刻着“蓬莱特许监护凭证”，却被沉香用朱砂笔涂改成了“沉香专属”。
“这就是你的真章？”杨戬突然反手扣住沉香的后颈。
两人保持一个姿势僵持了一会儿，杨戬最终先松开了钳制。他叹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沉香，别闹了。”
晚风的凉意掠过少年唇角。
沉香不死心地望着舅舅的眼睛，试图从里面找出一丝波动。但那双眼睛依旧如深潭般沉静，只在极深处藏着一点他读不懂的情绪。
沉香张了张嘴，却连一个音都挤不出来，半晌只是扯了扯嘴角。
第九十二次了啊，舅舅……
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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