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最后一缕金晖斜斜地投进教室,在杨戬的白衬衫上勾勒出一道朦胧的光边。粉笔灰在光束中缓缓飘落,他修长的手指在黑板上留下清隽的板书,每一笔都像他这个人一样克制而精准。
“散文的意境在于——”杨戬的声音突然顿住,粉笔在句尾留下一个未完成的顿点。他不用回头就知道,某道灼热的视线又黏在了他的后颈上。
最后一排,沉香正用虎口抵着下巴,指间转动的碳素笔在暮色中划出银亮的弧光。课本摊开在桌面,空白处密密麻麻画满了三尖两刃刀的简笔画。
“沉香。”
被点到名的少年猛地绷直脊背,校服外套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全班同学的视线在这一刻形成完美的抛物线,终点是那个总是游走在违纪边缘的问题学生。
“分析这段文字的情感内核。”杨戬转过身,粉笔灰沾在他袖口,像落在雪山上的细雪。
沉香慢悠悠站起来时,课椅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他目光牢牢锁住讲台上的人,舌尖轻轻顶了顶腮帮:“老师,我觉得……”少年故意拖长的尾音像把小钩子,“这是在写某种口是心非的温柔。”
教室角落响起几声心照不宣的咳嗽。
杨戬搭在讲台上的手指微微收紧,粉笔在他掌心断成两截。他忽然想起今早办公桌上莫名多出的保温杯,里面的蜂蜜水甜得发腻。
“这就是你上周翘课三天的理由?”杨戬用断粉笔在黑板上点了点,留下几个突兀的白点,“沉香,已经是高三了。”
沉香忽然俯身向前,手撑在堆满涂鸦的课本上:“那老师要不要听听更真实的读后感?”他眼底跳动着狡黠的光,校服领口歪斜地露出锁骨,那里有一行若隐若现的小字。
下课铃及时斩断了这场对峙。杨戬合上教案,眉头一挑:“沉香,放学来我办公室一趟。”
——
暮色渐浓的办公室里,作文本在桌面划出轻微的声响。
“舅舅——”沉香抬头望向杨戬,用两根手指把本子推回去:“我这篇哪里不好了?我写的每个字都是认真的!”
杨戬的钢笔悬在“重写”二字上方,墨水滴在纸面洇出深蓝的痕迹。他忽然注意到少年右手虎口结着新痂——那是上周打架留下的,据说是因为有人说了句“杨老师装清高”。
“修辞需要节制。“杨戬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你的文章修辞堆砌过多,刻意拔高了情感,但缺乏了真实感。”
沉香突然伸手,指尖擦过杨戬的腕表,抬起头无辜地眨了眨眼:“那舅舅教我啊。”
“……”杨戬瞥了他一眼,随手取了一根红笔,在本子上圈了一句:“回去重写,明天交。”
重写?
沉香看着那清隽有力的笔迹,心里莫名有些雀跃。
窗外的榕树沙沙作响,惊飞的麻雀撞碎了一地光影。
——
第二天清晨,杨戬在办公桌上发现了一沓工整的作文纸。最上方那页写着《论三尖两刃刀的二十七种用法》,题目前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教导主任魔礼红路过时好奇地探头:“杨老师,你们班学生这么喜欢兵器鉴赏?”
杨戬迅速把论文塞进抽屉,却摸到个尚有余温的饭团。包装纸上潦草地写着:“早饭,趁热。”
走廊尽头,沉香把玩着顺来的钢笔,金属笔帽上刻着细小的莲纹。阳光透过玻璃窗将他影子拉得很长,恰好够到教师办公室的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