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青瓦时,檐角风铃轻响,恍惚间便想起《如懿传》里如懿那句“兰因絮果,花开花落自有时”。原来这世间所有相遇都像春兰初绽,而离别总如秋絮飘零,看似寻常的四字,却道尽了人生聚散离合的万千况味。
那年江南梅雨季,青石巷的油纸伞下,我与阿宁相遇。她捧着一篓新采的青梅,白衫沾着细碎花瓣,笑起来眉眼弯弯:“你瞧,这梅子多像那年课本里写的‘郎骑竹马来’。”彼时我们不过十三四岁,总爱坐在紫藤花架下,把青涩的心事藏进书页。她教我用凤仙花染指甲,我陪她在荷塘边读诗。月光漫过木窗的夜晚,我们挤在同一张竹榻上,把未来的蓝图描绘得璀璨无比。那些沾着晨露与晚霞的日子,像琥珀里封存的蝶,永远停驻在记忆深处最明亮的角落。
就像敦煌壁画里的飞天,总逃不过岁月剥落的命运。后来阿宁随父母迁居海外,临行前塞给我半块刻着并蒂莲的玉佩,说等重逢时要拼成完整的圆。起初我们还频繁通信,信纸里夹着异国的枫叶与故乡的桂花。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差成了难以跨越的鸿沟,各自生活的轨道越行越远。再后来,社交媒体上的点赞渐渐稀疏,直到有天发现她的账号停更在三年前。那半块玉佩至今锁在木匣里,每当月光漫过窗棂,总泛着温润又寂寞的光。
爱情里的兰因絮果,更似一场绚烂的烟火,璀璨过后只剩夜空的寂寥。记得大学时,我曾在图书馆邂逅一位学长。他总坐在靠窗的位置,翻书时指尖白皙修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光影。某个深秋的午后,我鼓起勇气借还书与他攀谈,才知他痴迷敦煌学,梦想有朝一日能常驻莫高窟。此后每个周末,我们都相约在图书馆,分享诗词与远方。他说要带我去看月牙泉的日出,我为他织了条藏青色围巾。
然而现实的风浪总比想象中汹涌。毕业后他如愿去了敦煌研究院,而我留在城市打拼。起初每日视频里,他会兴奋地讲述修复壁画的趣事,我则分享职场见闻。但渐渐的,他的声音里多了疲惫,我的抱怨也愈发频繁。有次他在洞窟里加班错过约定,我忍不住发火,他却沉默良久才说:“这里的壁画修复需要全神贯注,我不能分心。”电话那头的电流声,像根细针慢慢挑破了曾经的美好。最后一次通话时,他说:“对不起,我可能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窗外的雨突然倾盆而下,打湿了案头那张写满敦煌诗句的信笺。
历史长河中,无数故事也在重复着兰因絮果的轮回。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从“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炽热,到马嵬坡下“君王掩面救不得”的凄凉;李清照与赵明诚,曾有“赌书消得泼茶香”的风雅,却在战乱中落得“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叹。就连盛唐气象,也曾如牡丹盛放,最终却在安史之乱的硝烟中,化作零落的花瓣。这些故事如同古老的铜镜,映照出命运的无常与人生的无奈。
可仔细想来,兰因絮果又何尝不是生命的馈赠?若没有初遇时兰草般的芬芳,又怎会懂得珍惜美好;若未曾见过絮飞的飘零,又如何领悟聚散的真谛?就像苏州拙政园的香洲,春日时紫藤垂落如瀑,秋日里残荷听雨,不同的景致各有韵味。生命的意义或许不在于追逐永恒,而在于用心感受每个当下。
如今漫步在老街,偶尔还能闻到谁家飘出的青梅酒香,恍惚间又看见阿宁提着竹篓的身影;路过图书馆,会不自觉望向曾经的座位,那里早已换了不同的面孔。但我不再执着于圆满,就像接受花开花落的自然规律,也学会坦然面对人生的聚散。那些美好的相遇,早已在生命里种下芬芳的种子;而离别带来的成长,如同深秋的絮语,教会我们在岁月里温柔且坚定地前行。
暮色渐浓,风铃仍在轻响。原来兰因絮果的故事,每天都在不同的角落上演,编织成这世间最动人的生命长卷。而我们,既是故事的主角,也是岁月的见证者,在悲喜交织中,慢慢读懂了人生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