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涌

蝉鸣在香樟树枝头炸开的七月，江禾攥着书包肩带的指节泛白。校门外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路上纠缠成模糊的形状。草莓味冰棍的凉意从指尖漫上来，他咬下一口，酸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热意。融化的糖水顺着木棍往下淌，他慌忙用舌尖去舔，余光瞥见许漾晃着手里同样滴着水的冰棍，蓝白校服在夜风里鼓起，露出一截若隐若现的腰线。

"图书馆最近进了本绝版画册，"许漾突然凑近，柑橘味的气息混着凉丝丝的薄荷糖味道扑面而来，"作者用的蓝色系颜料，和你的眼睛真像。"他说话时睫毛扫过江禾发烫的耳尖，少年指尖把玩着校服袖口的纽扣，金属扣与布料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江禾猛地呛住，冰棍卡在喉咙里。他剧烈咳嗽着，看见许漾慌乱地从校服口袋掏出纸巾，指尖擦过他泛红的手背。路灯在少年睫毛上镀了层金边，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担忧。月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许漾蓝白相间的校服上，勾勒出少年紧张时微微蜷缩的肩膀。

"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许漾伸手想拍他后背，半途却僵在半空，最后只是虚虚悬在他肩头，"明天早读课，我把画册带来给你看？"他说话时脚尖无意识地踢着路边石子，蓝白相间的运动鞋在地面划出细碎的痕迹。

江禾避开他的目光，盯着地上交错的影子点头。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他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混着许漾清浅的呼吸，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远处居民楼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有电视机的声响隐隐传来，却盖不住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沉默。

转过街角就是图书馆，玻璃幕墙倒映着两人并排的身影。许漾伸手去推门，蓝白校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银色的手链，上面坠着片小巧的四叶草。江禾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想起口袋里那片同样的叶子，突然觉得校服布料都变得滚烫。自动感应门开合的瞬间，冷气裹挟着油墨香扑面而来。

"在看什么？"许漾顺着他的视线低头，耳尖微微泛红。他不动声色地把手链塞进袖口，推门时带起一阵风，将江禾的刘海吹得凌乱，"进去吧，冷气开得很足。"少年转身时，蓝白校服下摆扬起，露出后腰处一道浅粉色的疤痕。

图书馆里弥漫着纸张特有的气息。江禾在书架间穿梭，指尖抚过冰凉的书脊，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他数着脚下灰色地砖的纹路，第三排书架转角处，许漾的脚步声始终跟在身后，偶尔有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混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油墨味，将江禾笼罩其中。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轻微嗡鸣，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找到了！"许漾突然压低声音，温热的呼吸扫过江禾耳畔。他伸手越过江禾头顶，取下顶层的画册，蓝白校服袖口垂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江禾僵在原地，看着许漾修长的手指翻开画册，蓝色颜料在纸上流淌，像极了夏日暴雨前翻涌的云层。画册内页还夹着张泛黄的电影票根，边角微微卷起。

"这个蓝色，"许漾指着画中汹涌的海浪，"是不是和你生气时的眼睛一模一样？"他侧过头，睫毛扫过江禾发烫的脸颊，"上次在画室，你瞪我的时候，眼睛就像浸在冰水里的蓝宝石。"说话间，他校服口袋里掉出半截炭笔，在地面滚出长长的弧线。

江禾感觉喉咙发紧，他伸手去抢画册，却不小心碰倒了旁边的书架。"哗啦"一声，书籍纷纷坠落，在寂静的图书馆里格外刺耳。两人慌乱地蹲下身捡拾，指尖同时触到一本厚重的画集。皮肤相触的瞬间，电流顺着指尖窜遍全身。江禾触电般缩回手，却被许漾握住了手腕。少年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渗进来，带着颜料特有的粗糙触感。

"小心划伤。"许漾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松开手时，指腹轻轻擦过江禾的手腕内侧。江禾注意到许漾校服袖口沾着的群青色颜料，和那天画室里打翻的颜料罐颜色一模一样。周围散落的书页间，飘着一片干枯的枫叶书签。

江禾抱着书站起身，发现许漾的蓝白校服沾了灰尘，领口也歪歪扭扭。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整理，指尖触到少年温热的皮肤时，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许漾却笑得灿烂，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会长这是在关心我？"他说话时，后槽牙咬着的薄荷糖发出清脆的声响。

"别误会。"江禾别开脸，把画册塞进他怀里，"只是不想被管理员当成破坏书籍的罪魁祸首。"他快步走向借阅台，背后传来许漾轻快的脚步声，还有那首永远哼不完的调子。等待借阅的队伍排得老长，江禾数着前方同学校服上的褶皱，第27个褶皱处沾着半片银杏叶。

许漾不知何时凑到他身后，轻轻戳了戳他的后背："要不要打赌？"他从校服侧边口袋掏出两枚硬币，硬币边缘还沾着画室的石膏粉，"赌下一个离开的管理员是男是女。我选男，你要是赢了，明天早餐我请。饭团还是三明治？"他说话时，领口的校徽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江禾盯着那两枚硬币，鬼使神差地说："我选女。"话音刚落，只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管理员从办公室走出来，开始引导队伍分流。许漾夸张地叹了口气，把硬币塞进江禾手心："愿赌服输。明天早餐想吃肉松饭团？还是金枪鱼三明治？要不加个溏心蛋？"他的校服下摆扫过江禾的小腿，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终于轮到他们借书，江禾把画集推到扫描区，余光瞥见许漾正在翻找另一本书。蓝白校服的衣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后颈处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被图书馆的灯光照得发亮。江禾慌忙移开视线，却听见管理员突然说："同学，你们俩的校服沾到东西了。"

两人低头一看，许漾的校服下摆不知何时蹭到了颜料，而江禾的袖口也有一块淡淡的灰印。许漾笑着说："这算不算是'情侣装'？"话一出口，空气瞬间凝固。江禾感觉脸颊发烫，而许漾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耳尖通红地解释："我是说，都弄脏了校服，挺巧的。"他慌乱地用手指去蹭校服上的颜料，却越蹭越大。

从图书馆出来时，夜已经深了。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有车辆疾驰而过。许漾把画集抱在怀里，蓝白校服的领口被夜风掀起，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银色项链。江禾注意到项链坠子也是一片四叶草，和手链上的遥相呼应。路边烧烤摊飘来孜然香气，混着许漾身上的柑橘味，在夜风里发酵。

"其实......"许漾突然开口，声音被风扯得断断续续，"那本画册，我早就看过了。"他踢开脚边的石子，蓝白运动鞋在地面划出黑色痕迹，"只是想找个理由，和你多待一会儿。"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校服口袋边缘，那里露出半张画纸的边角。

江禾的脚步猛地顿住。路灯在头顶发出轻微的嗡鸣，蝉又开始新一轮的鸣叫。他看着许漾泛红的耳尖，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半天才憋出一句："无聊。"他的影子被路灯拉长，与许漾的影子在地面重叠成不规则的形状。

"是啊，挺无聊的。"许漾笑着应道，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不过，和你一起无聊，好像也挺有意思。"他从校服口袋掏出耳机，分了一只给江禾，播放列表里随机到的是首轻柔的钢琴曲。两人耳机线缠绕在一起，随着步伐摇晃。

他们继续往前走，谁也没有再说话。路过便利店时，许漾又跑进去买了两瓶饮料。这次他递给江禾的是青柠味汽水，自己拿着草莓味的："换换口味，总吃草莓味，会长你不会腻吗？"他拧开瓶盖时，拉环发出清脆的"啵"声。玻璃门倒影里，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身影挨得很近很近。

江禾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酸涩的味道在口腔蔓延。他望着前方蓝白相间的路牌，突然说："明天早读，记得把画册带来。"说完后，他加快脚步往前走，却故意把步伐频率调整得和许漾一致。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相碰的手背像是带电的丝线，在寂静的街道上织出细密的网。

回到家，江禾把四叶草从校服口袋里拿出来，夹进日记本里。台灯的暖光下，叶片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翻开课本准备复习，却总是忍不住想起许漾的笑容，想起他校服上的颜料，想起图书馆里相触的指尖。窗外的蝉鸣声持续不断，他起身关上窗，却关不住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第二天清晨，江禾特意提前二十分钟到教室。推开门，就看见许漾趴在桌上，蓝白校服皱巴巴的，炭笔在素描本上快速滑动。听见脚步声，许漾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早啊会长！快看我新画的！"他的校服领口歪着，露出锁骨下方一颗小小的黑痣。

素描本上是图书馆的一角，两个穿着蓝白校服的少年正在捡书。画面里，许漾的目光追随着江禾的侧脸，而江禾低头的模样，连睫毛的弧度都被细致描绘出来。背景里，散落的书籍中间，躺着一片小小的四叶草。画纸边缘还写着几行小字，被橡皮擦得模糊不清，隐约能辨认出"心跳""夏天"的字样。

"画得真烂。"江禾别开脸，把书包重重放在桌上，"作业写完了？"他弯腰放书包时，瞥见许漾抽屉里露出半截画纸，上面是熟悉的蓝白校服衣角。

"当然！"许漾合上素描本，从书包里掏出画册，"不过比起作业，还是给你看这个更重要。"他翻开画册，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个蓝色，和上次在画室的是不是很像？"说话时，他的铅笔在桌面敲出三长两短的节奏，正是昨天耳机里播放的那首曲子。

江禾凑近去看，却突然闻到许漾身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着油墨香，格外好闻。他感觉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慌忙直起身子："也就那样。"他的校服袖口扫过许漾的画册，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是吗？"许漾笑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江禾泛红的耳尖，"我倒觉得，这个蓝色，和你现在的表情很配。"他从校服口袋掏出薄荷糖，剥了糖纸递过来，糖纸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晕。

"许漾！"江禾瞪他一眼，"再贫嘴，我就把你画进黑名单。"他接过薄荷糖时，指尖碰到许漾的手心，温度透过皮肤迅速蔓延。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照在两人的蓝白校服上，映出一片温柔的光晕。蝉鸣声隐隐传来，盛夏的风掠过发梢，将那些未说出口的话语，都揉进了这个漫长的夏天。

早读课的铃声突然响起，许漾慌忙翻开课本，蓝白校服的袖口扫过桌面，带倒了铅笔盒。各色文具散落一地，其中一支铅笔滚到江禾脚边。他弯腰去捡的瞬间，许漾也同时伸手，两人的额头在课桌下轻轻相撞。短暂的疼痛被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冲散，呼吸交织在一起，谁也没有先退开。直到后排同学咳嗽一声，两人才慌乱地坐直身子，耳尖通红。

课间休息时，许漾拉着江禾去操场看蚂蚁搬家。七月的阳光炙烤着跑道，蓝白校服很快被汗水浸湿。许漾蹲在香樟树荫下，校服裤腿卷起，露出脚踝处一道浅色疤痕。"小时候爬树摔的。"他指着疤痕解释，指尖无意识地在地面画着圆圈，"不过现在爬得可利索了，下次带你去看学校后山的野杏子树？"

江禾没有回答，只是盯着许漾被阳光晒得发亮的睫毛。蝉鸣声震耳欲聋，远处教学楼传来同学们的嬉闹声，却都比不上此刻耳边少年的呼吸声清晰。风卷起许漾的校服衣角，扫过江禾发烫的手背。

午休时间，两人躲在美术器材室里。许漾继续画那幅未完成的画，江禾坐在窗边翻画册。颜料与松节油的气息混着夏日热浪，让人昏昏欲睡。许漾突然放下画笔，走到窗边："你看。"他的蓝白校服蹭过画架，带落一片颜料碎屑。

窗外的香樟树枝叶间，藏着个小小的鸟巢。几只雏鸟正伸长脖子等待喂食，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在它们嫩黄色的羽毛上。"上周发现的。"许漾说，声音不自觉放轻，"每天午休都来看一会儿。"他说话时，江禾能清楚看见他睫毛在眼下投下的扇形阴影。

放学铃声响起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许漾看着窗外的暴雨，从书包掏出一把伞："一起？"蓝白校服的袖子蹭过江禾的手臂，带着画室的颜料味。两人挤在伞下，雨水打湿了校服下摆，裤脚沾满泥泞。许漾却笑得灿烂："像不像电影里的场景？"

路过便利店时，两人进去躲雨。许漾买了关东煮，竹签插在纸杯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这个萝卜超入味。"他用竹签戳起一块，递到江禾面前，"尝一口？"江禾犹豫片刻，咬了一小口。温热的汤汁混着萝卜的清甜，在舌尖散开。许漾看着他吃，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嘴角沾了一点汤汁都没发现。

雨停后，两人继续往家走。积水倒映着路灯，把蓝白校服染成斑驳的色彩。许漾突然停下，弯腰在草丛里寻找着什么。"听说找到四叶草的人会实现愿望。"他的声音混着晚风传来，"江禾，你说我的愿望能成真吗？"他的指尖拨开湿润的草叶，校服袖口沾满露水。

江禾望着他逆光的轮廓，喉咙发紧说不出话。许漾直起身时手里攥着片嫩绿的四叶草，他笑着将草别进江禾校服口袋："帮我保管。"他的手指碰到江禾腹部时，隔着潮湿的校服布料，能感受到彼此加速的心跳。

晚自习时，江禾盯着口袋里的四叶草发呆。许漾坐在旁边安静地画画，铅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成了最动听的伴奏。当他偷偷转头时，发现许漾也正望着他，目光相撞的瞬间，两人同时红了脸。许漾慌忙低头，铅笔在纸上划出长长的斜线，却顺手在边角画了两个牵着手的小人，都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放学铃再次响起，许漾自然地接过江禾的书包："去买颜料？"他的手指勾着书包带，蓝白校服的拉链上挂着个小画板形状的钥匙扣。

"先去图书馆。"江禾别开脸，却没拒绝对方并肩而行的脚步。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相碰的手背像是带电的丝线，在寂静的街道上织出细密的网。路过便利店时，许漾买了两根冰棍，草莓味的塞进江禾手里："尝尝，甜过你板着脸的样子。"

江禾咬了口冰棍，冰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却不及许漾望着他笑时眼底的温柔炽热。他们的故事，正在这盛夏的晚风里，悄然生长出最柔软的枝桠。而那些藏在校服口袋里的秘密，混着颜料与油墨的气息，在蝉鸣与暴雨交织的七月，酝酿成最青涩的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