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南湖公园的银杏叶完全落尽时，程微与已经能在起床后自己选好外套，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父母带他去公园了，自从遇到王楚钦后，这个曾经抗拒出门的孩子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变化细微得只有程琛和颜钰能够察觉。

颜钰"今天可能会下雪，"

颜钰蹲下来给儿子围上羊绒围巾，这是程微与唯一能接受的围巾，因为它的纤维排列方向总是保持一致的，

颜钰"如果太冷我们就早点回来，好吗？"

程微与的眼睛盯着门把手，轻轻点头：

小程微与"楚钦说....今天教...堆雪人。"

程琛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自从两周前长春下了第一场雪，王楚钦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拉着程微与尝试各种雪地游戏。

而程微与——这个曾经对任何集体活动都毫无兴趣的孩子，现在居然能记住朋友的计划安排。

公园的长椅上积了薄薄一层雪，程琛用戴着手套的手扫干净，和妻子坐下。

不远处，两个裹得像粽子一样的小男孩正在雪地里忙碌，王楚钦戴着一顶鲜红色的毛线帽，在雪地里格外醒目；程微与则穿着那件深蓝色羽绒服，帽子上一圈白色绒毛衬得他的小脸更加精致。

小王楚钦"微微妹妹你看！"

王楚钦兴高采烈地滚着一个越来越大的雪球，鼻尖冻得通红，

小王楚钦"这要做雪人的肚子！"

程微与没有像往常那样只是站在一旁看，而是学着他的样子开始滚小雪球，他的动作很笨拙，雪球总是中途散开，但他一遍又一遍地尝试，执着得令人心疼。

小王楚钦"不是这样的！"

王楚钦跑过来，直接握住程微与的手教他，

小王楚钦"要轻轻压，像揉面团一样！"

程微与的手在王楚钦掌心里僵了一下，但出人意料地没有抽出来。

两个小雪球终于叠在一起，形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小雪人，王楚钦变魔术般从口袋里掏出两颗黑纽扣和一根胡萝卜：

小王楚钦"妈妈给我的！给雪人做眼睛鼻子！"

程微与接过纽扣，小心翼翼地按在雪人脸上，左右对称，分毫不差。

王楚钦把胡萝卜插在正中间，又捡起两根树枝做手臂，最后摘下自己的红帽子戴在雪人头上：

小王楚钦"完成啦！这是我们的雪人！"

程微与盯着雪人看了一会儿，突然说：

小程微与"没有...嘴。"

王楚钦挠挠头，四下张望，突然眼睛一亮：

小王楚钦"你等一下！"

他跑到一棵树下，捡起一个掉落在地上的红色塑料袋，在雪人脸上按出一个夸张的笑脸：

小王楚钦"这样就有嘴啦！"

程微与的嘴角微微上扬——这个表情在他脸上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他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雪人的塑料嘴巴：

小程微与"他在...笑。"

小王楚钦"对呀！"

王楚钦兴高采烈地拍手，

小王楚钦"因为他很开心，就像我每次见到你一样！"

程微与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王楚钦，这在自闭症儿童中是罕见的社交行为：

小程微与"为什么...开心？"

王楚钦被问住了，圆脸上露出思考的表情：

小王楚钦"嗯...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啊！我妈妈说，和朋友在一起是最开心的事。"

天空中开始飘落细小的雪花，程微与仰起头，感受着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他的皮肤很白，睫毛又长又密，雪花沾在上面像撒了一层糖霜，王楚钦看呆了，突然凑近，在程微与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小王楚钦"微微妹妹你真好看~"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让程微与完全僵住了。

他不懂什么叫害羞，但感到一种奇怪的温暖从被亲的地方扩散开来，心跳也变得不太规律，他困惑地摸了摸被亲的脸颊，又看了看王楚钦，不知如何反应。

小王楚钦"你不喜欢吗？"

王楚钦有些不安，

小王楚钦"我妈妈说我小时候总是乱亲人..."

程微与摇摇头，他不是不喜欢，只是不理解这种陌生的感觉。

雪花落在两人之间，他思考了很久，最后做了一个让所有人吃惊的举动——他踮起脚尖，学着王楚钦的样子，在他圆鼓鼓的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迅速退开，像是害怕被烫到。

小程微与"...回礼。"

他小声说，这是他从童话书里学到的词。

王楚钦愣了一秒，然后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小王楚钦"哈哈！微微妹妹你亲歪了！"

他指着自己右脸上几乎看不见的轻触痕迹，而程微与则困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什么叫"亲歪了"。

远处长椅上，颜钰的眼眶湿润了：

颜钰"他从没主动亲过我们..."

程琛搂住妻子的肩膀，看着儿子笨拙却真诚的社交尝试，心头发紧：

程琛"他在学习，以自己的方式。"

雪越下越大，两个小男孩开始玩雪橇，说是雪橇，其实只是一个塑料小托盘，王楚钦拉着绳子在前面跑，程微与坐在"雪橇"上，双手紧紧抓住边缘，眼睛因为兴奋而闪闪发亮。

小王楚钦"飞咯！"

王楚钦大喊着在雪地上奔跑，呼出的白气在冷空中消散。

程微与没有像普通孩子那样尖叫欢笑，但他微微张开的嘴和发亮的眼睛泄露了他的情绪，当雪橇滑过一个小坡时，他甚至发出了一个短促的声音——近似于笑声，这对程微与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情感表露。

顾璟沅（作者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