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后的第三周,程琛的书房里堆满了关于自闭症的文献资料。
台灯的光线下,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将最新一篇整理好的文章放到已经分门别类整理好的资料堆上,书桌上的咖啡早已冷透,旁边放着颜钰刚送来的一盘切好的苹果,是程微与切的,自然是每一块都格外的一致。
程琛"根据这份研究..."
程琛对刚进门的妻子说,声音里带着疲惫的兴奋,
颜钰"程琛,"
颜钰轻轻按住丈夫的肩膀,打断了他的学术式热情,
颜钰"微与不是你的研究课题,他是我们的儿子。"
程琛愣了一下,摘下眼镜擦拭镜片,这是他掩饰情绪时的习惯动作。
远处传来程微与在卧室里背诵数字的声音——不是普通的数数,而是圆周率,他已经能背到小数点后三十位。
这个能力在一个月前他们带儿子参加同事聚会时引起一片惊叹,但也仅此而已,聚会上其他孩子嬉笑打闹时,程微与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机械地重复着这个数字游戏。
程琛"我只是想帮助他。"
程琛最终低声说道。
颜钰在丈夫身边坐下,拿起一片苹果轻轻咬了一口:
颜钰"刘姐说今天带他去公园,他又被那群孩子孤立了,有个小女孩想和他分享饼干,他只是盯着饼干上的芝麻分布看,把人家吓哭了。"
两人沉默下来。
自从确诊后,他们小心翼翼地没有在程微与面前用过"自闭症"这个词,但小区里的风言风语却挡不住。
有些家长开始用怜悯的目光看他们,有些则刻意避开,生怕自家孩子"染上"什么,最令颜钰心痛的是,那些曾经会叫程微与一起玩滑梯的孩子,现在都默契地与他保持距离,仿佛他周围有一堵透明的围墙。
确诊后的第三个月,程家的客厅变成了一个小型康复教室,变得焕然一新——所有尖锐的家具边角都包上了防撞条,墙上贴着色彩柔和的认知卡片,地上摆着各种触觉训练玩具。
颜钰干脆请了长假,每天严格按照康复医生制定的计划,和程微与进行各种训练,彩色卡片铺满了地毯,上面画着各种表情——开心的、生气的、伤心的。她拿起一张笑脸卡片,夸张地咧开嘴:
颜钰"微与,看妈妈,这是高兴。"
坐在对面的程微与穿着他坚持要穿的蓝色条纹睡衣,目光却落在颜钰身后的挂钟上,对卡片毫无兴趣,挂钟的秒针一格一格跳动,那种规律的节奏让他感到安心。
颜钰"宝贝,看这里。"
颜钰轻轻捧住儿子的脸,将他的视线转向卡片,
颜钰"这是高兴,就像吃到冰淇淋的感觉。"
程微与的黑眼珠终于对焦在卡片上,他伸出小手摸了摸那个笑脸,突然说:
小程微与"刘阿姨买...化了....是椭圆形的..."
颜钰眼眶一热,儿子的词汇量远超同龄孩子,能记住一个月前发生的细节,却无法理解最基本的情绪表达,她强忍泪水,继续练习:
颜钰"对,冰淇淋化了会滴下来,现在告诉妈妈,这个表情是什么?"
程微与盯着卡片看了很久,最后只是机械地重复:
小程微与"是...高兴。"
这样的场景每天都在重复,程琛下班回家时,常常看到妻子筋疲力尽地靠在沙发上,而程微与则安静地坐在角落,排列着他的彩色蜡笔——必须按照红、橙、黄、青、蓝、紫的固定顺序,不能有任何偏差。
晚上,程琛给妻子按摩肩膀,颜钰闭着眼睛说:
颜钰"今天带他去小区游乐场,那些孩子还是..."
她的声音哽咽了,下午阳光正好,几个同龄孩子在沙坑里玩得不亦乐乎,程微与站在三米外,既不靠近也不离开,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
一个女孩邀请他一起堆城堡,他突然蹲下,开始数沙子里的石子,完全不理人,女孩的妈妈很快把女儿拉走,颜钰清楚地听到她说"别打扰那个特殊孩子"。
程琛"别急,医生说需要时间。"
程琛安慰道,目光却落在儿子房门上,那里贴着一张程微与自己画的笑脸——圆脸和微笑弧度精确得不可思议,但每一道弧线都像是用尺子量过般圆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