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虎符上的红丝如活物般钻入温婉的血管，在她雪白的肌肤下蜿蜒成狰狞的纹路。裴琰接住她软倒的身体时，那些血丝已经爬到了她的颈侧，像一张逐渐收紧的蛛网。
"温婉！"他拍打她的脸颊，触手却是一片滚烫。她的呼吸越来越弱，唇色却诡异地艳红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体内燃烧。
阿梧挣扎着爬过来，颤抖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脸色瞬间惨白："是、是血蛊......师姐的心跳在变慢......"
裴琰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心口那道青黑的掌印——"阎罗笑"的毒痕此刻竟隐隐发亮，与温婉颈间的红纹相互呼应。他猛地攥紧拳头，看向地上那滩黑袍人化成的毒水，却只找到半枚熟悉的铜扣——与他包袱里那枚，一模一样。
"将军......"阿梧突然抓住他的袖子，声音发抖，"炉灰下面......还有东西。"
裴琰扒开药炉下的灰烬，指尖触到一片冰凉的金属。他挖出来一看，竟是半块染血的兵符，与温婉手中的虎符正好能拼合成完整的一块。而兵符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崖州军，永夜营，三千白骨葬东风。"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这是当年他麾下那支失踪的先锋军！
......
温婉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岁那年，父亲还在，药圃里的白芷开得正好。那天夜里，她偷偷爬起来，看见父亲在灯下研读一本泛黄的古籍，封面上写着《毒经》。他翻到某一页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里带着细小的红丝......
"爹？"小小的她推开门，却见父亲猛地合上书，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他的心跳得那么快，像是怕失去什么珍宝。
"阿婉，"父亲摸着她的头发，声音沙哑，"记住，以后若见到身上有青黑掌印的人，一定要救他......"
"为什么？"
"因为......"父亲的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笑声。她回过头，看见一个黑袍人站在月光下，半边脸腐烂见骨......
"啊！"
温婉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浸透了衣衫。映入眼帘的是裴琰疲惫的脸——他双眼布满血丝，下颌冒出青黑的胡茬，显然许久未眠。见她醒来，他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可眼中的忧虑未减半分。
"你昏迷了三天。"他的嗓音沙哑得可怕，"血蛊暂时被我用内力压住了，但......"
温婉抬起手，看见自己腕间的红纹已经褪成了淡粉色，可她知道这只是表象。血蛊一旦入心，必死无疑。
"黑袍人是谁？"她轻声问。
裴琰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那枚铜扣："他是我父亲的旧部，也是当年'永夜营'的军医，薛无命。"
"你父亲的......"
"二十年前，我父亲奉命剿灭北狄叛军，却在崖州遭遇埋伏。薛无命临阵叛变，在军中下了'阎罗笑'，导致三千将士惨死。"裴琰的指节捏得发白，"我父亲拼死带回半块兵符，不久后也毒发身亡......"
温婉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呓语："......裴家那孩子，一定要救......"
原来他们的命运，早在二十年前就纠缠在了一起。
"血蛊和'阎罗笑'同源，"裴琰突然握住她的手，"薛无命在你身上种下此毒，是为了逼我交出另半块兵符。"
"为什么？"
"因为兵符里藏着永夜营的秘密，"他的目光深邃如夜，"三千将士不是战死的......是被朝廷灭口的。"
温婉倒吸一口冷气。
窗外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是阿梧的惊呼："师姐！不好了！刑部的人把药庐围了！"
裴琰迅速吹灭蜡烛，将温婉护在身后。黑暗中，他塞给她一把匕首："后门地窖有密道，直通苍岚山。"
"你呢？"
"我断后。"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的金印，"有这'赦'字印在，他们不敢杀我。"
温婉却笑了。她掀开被褥，露出腰间早已绑好的银针袋："裴将军，你是不是忘了——"指尖一翻，三枚淬了药的银针闪着寒光，"我的针，既能救人，也能杀人。"
院外，赵无恤的吼声传来："温氏女窝藏叛将，格杀勿论！"
裴琰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突然低头吻了她的额头："那我们一起杀出去。"
她来不及羞恼去想那些儿女情长，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和他并肩。
就在他们冲出房门的瞬间，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薛无命腐烂的脸在月光下格外狰狞："想走？先把命留下！"
他枯爪一挥，漫天毒砂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毒砂袭来的刹那，温婉旋身将裴琰推向廊柱后，自己却暴露在漫天毒雾中。她反手扯下束发的绸带咬在齿间，双手翻飞如蝶——七根银针精准刺入自己颈侧要穴，针尾颤出残影。
"你做什么！"裴琰目眦欲裂。
温婉不答，指尖在针尾一弹。银针共振发出蜂鸣，她雪白的肌肤下顿时浮起蛛网般的红纹，竟将侵入的血蛊生生逼至左臂！
"神农针法·封脉诀。"她吐掉染血的绸带，左臂已呈不自然的紫红，"一炷香内，蛊毒过不了心脉。"
薛无命发出夜枭般的怪笑："温丫头，你爹当年也是用这招，结果......"
话音未落，裴琰的匕首已钉入他腐烂的右眼。黑袍人厉啸着后退，毒血喷溅处草木瞬间枯黄。赵无恤趁机带兵涌入，箭矢如蝗般射向廊下二人。
温婉刚要动作，左臂突然痉挛——血蛊反噬了！她踉跄跪地，眼睁睁看着三支羽箭直取裴琰后心......
"嗖！"
一支黑翎箭破空而来，竟在半空中击断三箭。院墙上不知何时立着个蒙面人，手中铁弓泛着寒光："永夜营第七队，救驾来迟！"
裴琰浑身一震。这声音......是当年替他挡箭而死的亲卫！
药库方向突然传来阿梧的尖叫。温婉转头，看见药童举着火把站在硝石堆旁，身后密室洞开，一卷玉简正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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