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坐在大理寺的案牍库啃绿豆糕。
沈砚的官署比想象中干净——青砖墁地,檀木书案,连砚台里的墨都是新研的。唯独墙角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叶子蔫得像是被刑讯过。
“周府上下七十二口,除周夫人外无人中毒。”沈砚将一叠口供推到她面前,“你最好解释清楚,为何独独那道荔枝膏有问题。”
姜糖舔掉指尖的糕屑,突然倾身逼近。沈砚下意识后仰,后腰撞上多宝阁,震得鎏金香炉“当啷”一响。
“大人。”她指尖点在他襟前,“您这熏香里掺了龙脑香吧?”
沈砚耳根微不可察地一红:“这与案情何干?”
“龙脑遇氰化物会泛酸味。”姜糖扯过他腰间银鱼袋,“借您的小刀一用——”
刀尖挑开他衣领的瞬间,门外传来茶盏砸地的脆响。主簿老赵白着脸倒退三步:“大大大人下官什么都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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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尸房里的冰鉴冒着森森白气。
姜糖用布巾捂着口鼻,看仵作掀开白布。周侍郎的尸身已呈青紫色,指甲缝里凝着可疑的结晶。
“果然。”她蘸了点结晶碾在指间,“这不是砒霜,是苦杏仁提纯的……”话没说完,腕子突然被攥住。
沈砚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呼吸喷在她耳畔:“别动。”
他左手压着她手腕,右手执银针轻挑——尸体的耳廓后竟露出一线猩红。
“朱砂?”姜糖瞪大眼睛,“这不是中毒,是有人在他毒发后做了手脚!”
沈砚的睫毛在镜片后投下阴翳:“周夫人醒后一直重复‘蜜煎’二字。”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尸体微张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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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巡的更鼓响过三声时,姜糖蹲在周府厨房的梁上啃胡饼。
“您确定要亲自盯梢?”她含糊不清地问,“大理寺卿夜探民宅,传出去……”
阴影里的沈砚突然捂住她的嘴。院墙外传来窸窣声,一个黑影翻进厨房,径直扑向灶台边的陶瓮。
月光照亮那人掏出的琉璃瓶。
“住手!”沈砚纵身跃下。黑影反手一扬,漫天粉末迷了视线。姜糖抄起擀面杖掷去,正中小腿骨,却听“咔嚓”一声——
沈砚的叆叇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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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战中姜糖被按在米缸上,后腰抵着个硬物。她反手一摸,竟是周家厨娘藏的半罐槐花蜜。
“闭眼!”她扬手将蜜罐砸向烛台。
黏稠的蜜浆遇火爆燃,瞬间映出来人脸上的朱砂痣——正是周府管家的女儿,礼部侍郎新纳的妾室。
沈砚在火光中甩出铁链锁喉,却听姜糖尖叫:“她嘴里含了毒囊!”
已经晚了。女子唇角溢出血沫,最后竟冲着姜糖诡异一笑:“…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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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时,姜糖在沈砚的官轿里打喷嚏。
“阿嚏!您这轿子熏的什么香…阿嚏!”
沈砚默默递来帕子:“你昨晚为何能认出朱砂?”
“我祖父配药时常用。”她揉着鼻子突然僵住,“等等,您怎么知道周家厨娘藏蜜罐的位置?”
轿外传来马蹄声。沈砚掀帘的手顿了顿:“三年前我查过周家私盐案。”
姜糖眯眼看他颈侧随吞咽滚动的青筋——这男人说谎时喉结会抖。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