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楼宽大的道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站在两拨人中间,双手微抬,一股无形的气劲便将剑拔弩张的双方隔开。徐凤年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眼中怒火未消,却见王重楼轻叹一声:"徐世子,黄蛮儿在龙虎山自有造化,强行带走只会害了他。"
范闲上前一步,按住徐凤年的肩膀:"凤年,王真人说得有理。"他压低声音,"龙虎山势大,硬拼不是办法。"
黎缘站在一旁,目光闪烁。他记得原著中黄蛮儿会成为龙虎山天师赵希抟的关门弟子,此刻插话道:"徐兄,令弟在龙虎山反而安全。北凉王府如今暗流涌动,回去未必是上策。"
徐凤年望着远处被道士护在身后的黄蛮儿,弟弟憨厚的笑容让他心头一软。他深吸一口气,刀尖缓缓垂下:"好,我信你们一次。但若黄蛮儿少一根汗毛——"
"贫道以武当百年清誉作保。"王重楼拂尘轻扫,山间云雾忽散,露出远处龙虎山金顶的轮廓。
就这样,徐凤年暂且在武当山住了下来。姜泥在紫竹林旁辟了块菜地,每日晨起便去照料。这日清晨,徐凤年站在廊下,看着姜泥弯腰拔草的身影,阳光透过竹叶在她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她偶尔抬头,对上徐凤年的目光便慌忙低头,耳尖却悄悄红了。
"看什么呢?"范闲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手里捧着两坛酒,"尝尝,我刚从山下买的杏花酿。"
两人坐在石桌旁对饮,黎缘匆匆赶来,脸色异常凝重:"出事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染血的信笺,"剑九黄...战死武帝城。"
酒坛从徐凤年手中滑落,摔得粉碎。他猛地站起,眼前浮现老黄那张总是笑眯眯的皱脸。那个陪他游历三年六千里的老仆,那个总说"少爷老黄给你温酒"的剑客...
"尸体呢?"徐凤年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王仙芝留了全尸,但...剑匣还在武帝城头。"黎缘不忍道。
徐凤年一拳砸在石桌上,指节渗出鲜血:"我要去武帝城。"
范闲按住他颤抖的手臂:"你现在去就是送死!王仙芝天下第一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那就练!"徐凤年双眼赤红,"从今日起,我徐凤年要习武!"范闲与黎缘对视一眼,同时点头:"我们陪你。"翌日天未亮,徐凤年已在紫竹林开始练剑。最简单的挑、刺、砍、劈,他重复了上千遍。汗水浸透衣衫,手掌磨出血泡,却始终无法突破没有内力的桎梏。
"花架子罢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老魁抱着他那柄锈迹斑斑的大刀靠在竹子上,"没有内力的剑招,杀不了人。"
徐凤年抹了把汗:"请前辈指点。"
老魁眯起独眼:"为什么练武?"
"为取回老黄的剑匣。"
"不够。"老魁摇头,"再想。"
徐凤年沉默片刻:"为保护我在乎的人不再枉死。"
老魁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林中飞鸟。他猛地抽出大刀,刀锋划出一道寒光:"看好了!"只见他身形如鬼魅,刀势却大开大阖,三丈外的巨石应声而裂。
"刀法重势不重招,心中有刀,手中自然有刀。"老魁收刀入鞘,"去瀑布下练,什么时候能劈开水流,什么时候再来找我。"
自此,徐凤年每日黎明即起,在武当后山的瀑布下挥刀。冰冷的水流冲击着他的身体,刀刃一次次劈入水中,却总是被水流吞没。范闲和黎缘轮流给他送饭,常常看见他浑身湿透地站在齐腰深的水潭里,嘴唇冻得发紫也不肯停下。
一个月后的黄昏,徐凤年又一次精疲力竭地倒在岸边。黎缘递上干毛巾:"何必如此拼命?"
徐凤年望着被夕阳染红的瀑布:"老黄当年也是这样练剑的。"他忽然笑了,"你知道吗?他总说'少爷天赋比老黄强多了',其实我知道,他是怕我吃不了苦。"
范闲蹲下身,递过一壶酒:"但王仙芝不是苦练就能战胜的对手。"
"我知道。"徐凤年灌了口酒,喉结滚动,"但有些事,明知不可为也要为。"
就在这时,洪洗象不知何时出现在潭边大石上,道袍被山风吹得飘飘欲仙。徐凤年抬头看他:"你什么时候打算去接我大姐?"
洪洗象望着远山:"等我能一剑开天门时。"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徐凤年嗤笑。
"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洪洗象目光落在瀑布上,"你在劈水?"
"老魁说劈开水流才算入门。"
洪洗象轻笑:"水至柔亦至刚,你越想劈开它,它越会化解你的力。"他拾起一根树枝,轻轻点在水面,"有时候,无招胜有招。"
徐凤年怔住。他想起老黄醉酒时曾说过的醉话:"少爷,最高明的剑法不是杀人,是...是..."当时老黄打了个酒嗝没说完,现在他突然懂了。
次日清晨,范闲和黎缘被一声长啸惊醒。他们赶到瀑布时,只见徐凤年立于潭中,手中长刀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挥出。刀锋划过水流的瞬间,整条瀑布竟如布匹般被一分为二!水花四溅中,徐凤年仰天长笑,笑声中却带着哽咽。
老魁从林中走出,独眼中闪着精光:"好小子,悟得够快。"
洪洗象站在远处山崖上,轻轻颔首。他袖中手指掐算,眉头微皱:"劫数将起啊..."启程那日,姜泥将绣着"平安"二字的香囊塞给徐凤年。洪洗象站在山门前,突然对范闲说:"南庆使团三个月后会到北凉。"
范闲眼神一凛:"你怎么知道我是..."
"天机不可多说。"洪洗象转向徐凤年,"武帝城头那把剑,需要三个人才能取下来。"
三人策马下山时,黎缘突然笑道:"你们说,老黄要是知道我们现在这样..."
徐凤年扬鞭指向远方:"等取回剑匣,我请你们喝最好的绿蚁酒!"
马蹄声渐远,山巅上王重楼与洪洗象并肩而立。老道士掐指一算:"三人同去,劫数已变。"
洪洗象望着天边翻滚的乌云:"该来的总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