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破开水面,重新呼吸到带着咸腥却无比珍贵的、自由的空气。玄阙与苏妄言在鲛人战士有力的托扶下,狼狈地登上一块相对完好的浮冰。两人浑身湿透,衣衫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几乎站立不稳。
他们喘息着,不约而同地回望身后那片刚刚经历剧变、依旧波涛汹涌的海域。
惊涛依旧拍打着浮冰,发出沉闷的巨响。那个吞噬了裴苍澜和他画舫的恐怖漩涡,其巨大的余威仍在搅动海面,形成一个久久不散的、深邃的凹陷水涡。那深渊巨口仿佛还在无声地咆哮,昭示着刚刚发生的毁灭。劫后余生的庆幸,如同暖流般涌上心头,然而,亲眼目睹一个强大的对手(纵然可恨至极)以如此惨烈的方式坠入无尽深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混杂着唏嘘、沉重甚至一丝空茫——也在两人心头沉沉地压了下来,比海水的湿冷更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苏妄言的目光无意扫过脚下被海浪反复冲刷、布满湿滑海藻和细碎冰砾的冰岸边缘。一点幽暗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金属反光,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瞬间攫住了她的注意力。
“等等…”她轻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不顾身体的疲惫和冰冷,她俯下身,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拨开几片纠缠的海草和覆盖其上的碎冰。一块半埋沙砾中的金属物件,露出了它古朴而神秘的轮廓。
她将它拾起,入手冰凉沉重,带着深海特有的寒意。那是一块腰牌,只剩半截,边缘断裂处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撕裂。牌身材质奇特,非金非木,触手温润又坚硬,带着岁月沉淀的暗沉光泽,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微弱而奇异的能量波动。她仔细地用衣袖抹去上面粘附的泥沙和盐粒,几个虽经海水侵蚀却依旧清晰可辨、透着一股苍茫古意的篆字,赫然显露出来——
**天机阁**。
字迹古朴苍劲,笔画间仿佛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规则与力量,透着一股跨越时空的厚重与神秘。
“玄阙,你看。”苏妄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颤,她将腰牌递了过去,指尖微微发凉。*天机阁…这个名字…为何让我心头如此不安?*
玄阙伸手接过,指尖触碰到那冰凉的牌身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似乎比深海之水更甚,悄然爬上他的脊背。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那三个字,瞳孔骤然收缩。*天机阁?!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和裴苍澜有关?还是…* 无数纷乱的念头瞬间涌入脑海。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无需任何言语,彼此眼中都映满了相同的惊涛骇浪和深重的疑虑。方才裴苍澜坠海带来的复杂心绪,瞬间被这块突兀出现的腰牌所带来的巨大谜团所取代。
“天机阁…” 玄阙低语出声,声音低沉得如同闷雷,指节因用力握着腰牌而微微发白。这三个字像一把无形的、沉重冰冷的钥匙,瞬间开启了一扇通往更庞大、更幽深、更令人心悸的迷雾之门。它无声地昭示着:裴苍澜的疯狂或许只是冰山一角,他们与裴苍澜的纠葛、各自扑朔迷离的身世之谜、乃至这场席卷人妖两界的巨大纷争背后…都必然缠绕着这神秘莫测、如同阴影般无处不在的“天机阁”的暗影。
海风呜咽着,卷起细碎冰冷的浪花,不断拍打着他们立足的浮冰。手中的半块腰牌,在晦暗的天光下,折射出幽冷的、仿佛来自远古的青铜光泽,沉重得如同一个刚刚掀开一角的、巨大而冰冷的秘密。
潮水虽已退去,留下的谜团,却比那深海的漩涡,更加汹涌澎湃,更加深不可测。他们的前路,注定被这“天机”二字,蒙上了更浓重、更令人窒息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