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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泽神女死后,白泽令下落不明,天下大乱。
荒芜天地间,有一小土堆插着一块风化的朽木,没有字,没有图,这是文潇为赵婉儿堆的坟。
文潇将一束野花放在赵婉儿坟前,而后颓然跪在坟前,不言不语。
她身后,静站着两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和一袭红衣似火的女子。男子戴着一张寻常面具遮脸,上无任何花纹,边缘似被火烧,说不上狰狞,但仍觉诡异。不寻常地是面具的表情会随他的心境而变化,此时他与文潇的心境相同,于是那狰狞的面目此刻也是嘴角微微向下,哀伤不已。
女子同样戴着一张面具遮面,不同于男子寻常却会变化面具表情的面具,她的面具则是一张人间逛庙会商品摊子上的普通的白狐面具。
文潇从没见过他们面具下的脸,她猜测男子样貌也许比面具还要可怖,而女子容貌妖娆妩媚。文潇也从不知道他们的名字,索性只叫他为大妖,她为姐姐。
大妖和姐姐是师父的旧友。
…………
今夜无风无月,大妖背着文潇走了好远的路,姐姐紧随其后,他们轮流“值班”,大妖背,姐姐抱。他们从大荒的辽阔到人间的热闹。大妖和姐姐的脚步还是不停,似是奔着一个定好的终点。文潇心中升起一种熟悉的不安,她被姐姐公主抱在怀中,无措的紧盯姐姐的下颌。
“姐姐,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姐姐如珠似玉的声音传入耳畔:“天都。”
“你不继续照顾我了吗?”文潇的语气说不清是感到被抛弃的愤怒,还是因为害怕被抛弃而在哀求,或者两者兼有。
姐姐迈步的动作微微凝滞,她垂头,面具下的眼眸直直与文潇对上,姐姐指尖微颤,眸中不舍的情绪宛若潮水,却旋即被她压下去。
许久,姐姐开口,语气坚定,一字一顿:
“我和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
姐姐的话一直被文潇记在心中,可她期待了一月又一月,等待了一年又一年,不管是姐姐还是大妖一次都没出现过。
她从最开始的盼望,慢慢转变为后来的麻木。
姐姐,你们失约了……
…………
“文潇大人……文潇大人……”
混沌中,有人在耳边轻轻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海水、礁石、血迹、白衣……破碎的记忆闪过,天地景色割裂,变幻几番,扭曲变形,最终定格在文潇看见戴着面具的姐姐在远处如同老鼠般偷偷窥视着坐在窗前六神无主的她,这才惊觉——
原来不是姐姐从未去找过她,而是她一直躲在暗处窥伺。
可,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呢?文潇百思不得其解。
阿菟文潇大人!
文潇骤然从床榻间惊醒,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尚未平复,便与一双灵动得近乎妖异的可爱眼眸猝不及防地对上。
阿菟心儿姐姐,文潇大人醒了!
镜心醒了就醒了,瞎嚷嚷什么?还叫得这么大声。
阿菟我这不是激动么……
镜心无奈叹息。
文潇的目光猝然凝滞了——
镜心伫立在雕花窗棂边,背影如修竹般笔直。她身着一袭朱红色羽衣,裙摆迤逦垂落,在风中微微摇曳。
那一抹惊鸿般的鲜红,让文潇心头一震,不自觉地呢喃出声:
文潇姐姐……
是你吗?
镜心并未如文潇愿回头应下,她照旧眺望窗外青石缀珠,苔痕新染的如画风景,只是轻启朱唇反问:
镜心文潇小姐还是阿姊?
天知道她正要下意识答应时,指甲用了多大劲扣住虎口。
并未从镜心的神情中捕捉到自己所期待的情绪,文潇唇角扬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声音轻若耳语,向镜心致歉:
文潇抱歉,我认错了。
文潇我之前在大荒确实有一位阿姊,只不过……我找不到她了。
那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涩意,仿佛一缕微风拂过湖面,却搅动了深处的波澜。
镜心……或许,她只是被事绊着了。
文潇或许吧。
镜心与文潇之间,空气仿佛凝成了冰。阿菟虽不懂其中缘故,却因在镜心身畔待了近千载,从她低垂的眼帘中,窥见一抹化不开的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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