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的赤水氏宗祠偏厅，烛火如豆，却映得满室亮堂。

赤水海天的侍者们提着灯笼，挨个儿敲响了各位长老的院门，“族长有令，即刻到宗祠议事。”

睡梦中的长老们被猛地叫醒，个个惊出一身冷汗。

这个时辰急召，莫不是族里出了天大的事？

他们不敢耽搁，披衣束带，由侍者引路，脚步匆匆往宗祠赶。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平日里聚齐总要磨蹭半晌的长老们，竟齐刷刷地坐满了偏厅的长案旁。

赤水海天端坐主位，看众人神色紧张，便开门见山，

赤水海天“深夜扰了各位清梦，是为丰隆的婚事。”

他顿了顿，掷地有声，

赤水海天“他想娶皓翎三王姬。”

厅内静了一瞬，随即响起几声低低的抱怨，“这都什么时辰了，为这点事……”

“丰隆这小子，行事总这么毛躁……”

但抱怨声很快歇了，毕竟皓翎三王姬的身份摆在那里，西炎王与缬祖娘娘的外孙女，皓翎王的掌上明珠，这般尊贵的儿媳，足以让任何抱怨都显得不合时宜。

坐在末位的白须长老最是爱挑剔丰隆，此刻忍不住发问: “皓翎三王姬真会愿意嫁给他？便是她愿意，皓翎王那关能过？”

丰隆正憋着一股劲，闻言不耐烦地扬声，

赤水丰隆“你们只管派人去提亲，皓翎王陛下肯定答应！”

那语气笃定得不容置疑，倒让长老们一时语塞，看他这模样，倒不像是空穴来风。

另一侧，素来谨慎稳重的褐衣长老抚着胡须，沉声道: “皓翎三王姬的身份太特殊，族长可考虑清楚了？”他话里的暗示再明白不过，娶这样的媳妇，是福是祸，尚未可知。

赤水海天肃容点头，

赤水海天“我考虑过了，利益与风险本就是孪生兄弟，形影不离。”

赤水海天“这个媳妇，我们赤水族，要得起！”

褐衣长老凝视他片刻，缓缓点头，算是认可了这门亲事。

赤水海天见众人无异议，便转入下一事，

赤水海天“我打算派三弟去一趟五神山，”

赤水海天“若皓翎王应下，便即刻定亲。”

赤水海天“另外，我年纪大了，这些年越发力不从心，”

赤水海天“打算传位给丰隆，你们有什么意见？”

厅内又是一阵沉默。

长老们彼此对视，眼神里打着算盘。

本想反对的几个，心里掂量着，如今丰隆要娶皓翎王姬，这族长之位迟早是他的，此刻反对，岂不是既得罪老族长，又惹恼王姬？

倒不如卖个顺水人情，日后还能托王姬请金天氏的大师给儿孙铸几件趁手的兵器……

权衡利弊后，最年长的长老率先开口: “一切听凭族长做主。”其余人纷纷附和，再无半分异议。

赤水海天“那好！我已让人备了礼物，”

赤水海天“明日就辛苦三弟，去五神山向皓翎王提亲。”

坐在主位侧首的赤水云天一直笑眯眯的，他是个与世无争的老好人，因嗜好吃食，养得一副圆圆的面庞，闻言连忙拱手: “这是大好事，跑一趟算什么辛苦？正好还能去尝尝皓翎御厨的手艺，听说他们的琉璃糕做得一绝呢！”

一句话逗得众人笑起来，厅内的凝重气氛顿时松快不少。

次日天刚蒙蒙亮，赤水云天便带着浩浩荡荡的礼品队伍，踏上了赶往五神山的路。

而此时的五神山上，皓翎少昊已收到阿婼的信。

白日里，他如常批阅奏折，处理政务，神色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到了夜里，他独自站在殿外的月下，手里紧紧攥着阿婼写来的玉简，徘徊了大半夜。

皓翎少昊“婚姻若不是双方真心相许，就会变成牢笼。”

他望着天边孤月，低声呢喃，

皓翎少昊“阿珩，我好怕阿婼重蹈你我覆辙……”

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谁在无声地叹息。

他又唤了两声“阿珩”，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脆弱，

皓翎少昊“你说，我们的阿婼，该嫁给赤水家的小子吗？”

月无言，影无声，只有他的身影在月光里被拉得很长。

甚少回忆往事的皓翎少昊，此刻却被记忆拽回了遥远的过去。

青阳，云泽，仲意……一张张面孔在他脑中闪过，鲜活如昨，而他自己，早已尘满面、鬓如霜。

皓翎少昊“父王、中容……”

他闭了闭眼，那些被他亲手终结的生命，仿佛从未真正离去。

他们的血，永远浸在他脚下的土地里，提醒着他曾走过的路。

曾有人欢喜地叫他“少昊”，曾有人愤怒地叫他“少昊”，可如今，不管是喜是怒，再也无人这般唤他了。

世人只知皓翎王，那个没有喜怒、没有软肋的皓翎王。

他仰头望着满天繁星，那些星辰亘古不变，见证了太多悲欢离合。

良久，他缓缓闭上眼睛，似是做了最终的决定。

皓翎少昊“罢了，”

他轻声说，像是对月，又像是对自己，

皓翎少昊“遂了阿婼的请求吧。”

皓翎少昊“若将来她不如意，只要我在，万事总有转圜的余地。”

风依旧吹着，月依旧照着，五神山的夜，重归寂静。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