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婼回到寝殿时,雨仍未停。
她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断情崖的方向。
侍女鸢尾小心翼翼地端来热茶,却被她挥手屏退。
鸢尾“殿下,您……”
皓翎婼“出去。”
殿门轻轻合上,室内终于只剩下她一人。
阿婼缓缓走到妆台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那里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叠信笺,每一封都用红绳系好,纸页微微泛黄,却保存得完好无损。
那是涂山珩这些年写给她的信。
从最初的青涩告白,到后来的缠绵情话,再到最后的敷衍解释……一字一句,全都记录着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字迹——
[阿婼,今日桃花开得极好,我想你了。]
那是他们初识那年,他偷偷塞给她的第一封信。
她记得当时自己躲在桃树下读完,脸颊发烫,心跳如擂鼓,连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可现在,她看着这行字,心口却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
阿婼拿起火折子,点燃了铜盆里的炭火。
火焰幽幽燃起,映照着她的侧脸,明明灭灭。
她将信一封一封地拆开,再一封一封地丢进火中。
[阿婼,今日族中有事,不能赴约,改日再陪你。]
——那是他第一次失约,为了陪苏依依赏花。
[阿婼,对不起,依依突发心疾,我得去看看她。]
——那是他第十二次抛下她,留她一人在竹亭。
[阿婼,你相信我,我对她只是责任,对你才是真心。]
——可真心,又怎会一次次让她失望?
火焰吞噬了纸页,化作灰烬,袅袅升起,又消散在空气中。
就像他们之间的感情,燃烧殆尽后,连一丝余温都不剩。
最后一封信,是碧落湖事件前他写给她的——
[三日后,碧落湖畔,有要事相商。珩。]
她盯着这行字,忽然笑了。
苏依依模仿他的笔迹,设下陷阱,而他甚至没有察觉。
多可笑啊。
她松开手指,信笺落入火中,瞬间被火焰吞没。
火光映照下,阿婼的眉眼平静得近乎冷漠。
她以为烧掉这些信会心痛,可事实上,她的心口没有半分疼了。
原来,真正的放下,不是恨,也不是怨,而是再无波澜。
就像此刻,她看着那些承载着过往的信化作灰烬,却只觉得解脱。
皓翎婼“就这样吧。”
她轻声自语,转身走向殿外。
雨停了,天边隐约透出一丝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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玱玹踏入阿婼寝殿时,暮色已沉。
殿内未点灯,唯有窗外一缕残阳斜斜映进来,将阿婼的身影拉得修长而孤寂。
她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神色淡漠,仿佛与这世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
西炎玱玹“阿婼。”
玱玹轻声唤她,声音比平时更柔和三分。
她这才回神,转身看向他时,唇角已挂上那个他熟悉的浅笑。
皓翎婼“哥哥怎么来了?”
玱玹走近几步,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铜盆里,那里堆着一层薄薄的灰烬,隐约能辨认出未燃尽的纸屑,他心尖微颤,却只是温和开口。
西炎玱玹“听说你今日见了涂山珩。”
阿婼垂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皓翎婼“嗯,都了结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决绝的冷意。
玱玹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紧,既心疼她的决绝,又隐秘地庆幸那个人的离去。
西炎玱玹“我带了新茶来。”
他取出一个青瓷小罐。
西炎玱玹“是你最喜欢的云雾。”
阿婼眼中终于有了些温度。
皓翎婼“哥哥总是记得这些。”
玱玹轻笑,熟练地煮水沏茶,水汽氤氲间,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西炎玱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皓翎婼“修炼。”
她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
皓翎婼“我的剑法该突破了。”
这个细微的触碰让玱玹心跳漏了半拍,他强自镇定地收回手,却见阿婼忽然抬头。
皓翎婼“哥哥的手怎么这么凉?”
她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眉头微蹙。
皓翎婼“可是近日政务太劳累了?”
玱玹呼吸一滞。
她的手温暖柔软,此刻正毫无防备地包裹着他的。
这样的亲近,从小到大不知有过多少次,可今日却让他心口发烫。
西炎玱玹“无妨。”
他勉强笑道,却舍不得抽回手。
西炎玱玹“倒是你,别太勉强自己。”
阿婼松开手,笑意浅浅。
皓翎婼“有哥哥在,我怎么会勉强。”
这句话让玱玹心头一热。
他望着她喝茶时低垂的眉眼,忽然想起幼时的某个雨夜,她蜷缩在他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那时的保护欲,不知何时已悄然变了质。
西炎玱玹“阿婼。”
他忽然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沙哑。
西炎玱玹“若有什么...”
话未说完,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蓐收大步走进来,看见玱玹时明显一怔。
蓐收“师弟也在。”
玱玹瞬间恢复了往常的沉稳。
西炎玱玹“师兄有事?”
蓐收看向阿婼。
蓐收“涂山珩在山门外跪着,说是跪到你原谅为止。”
阿婼手中的茶盏轻轻一顿。
玱玹注意到她指尖微微发白,却听她淡淡开口。
皓翎婼“让他跪着吧。”
蓐收点点头转身离开,殿内又恢复寂静,只余茶香袅袅。
玱玹看着阿婼平静的侧脸,忽然很想知道,她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但他终究只是端起茶盏,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连同茶水一起咽下。
毕竟,他只是她的表哥。
永远只能是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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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