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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血山河约(番外)

血鸢

暮色漫过窗棂时,青瓷盏里的茶水已凉透七遍。我望着案头未拆封的信笺,指腹反复摩挲封缄处那枚褪色的朱印,恍惚又听见当年城墙上萧宴的衣袂掠过风的声响。

"阿昭,若有朝一日山河变色——"他将虎符塞进我掌心,玄铁冰冷的棱角硌得生疼,"便带着兵符往西南走,那里有座望星崖,崖边..."话音未落,箭矢破空的锐响撕裂夜色,他旋身挡在我身前,猩红血珠溅在我月白裙裾上,绽开妖冶的曼陀罗。

如今那抹殷红早已化作暗褐色的痂,却总在午夜梦回时灼得心口发痛。我抽出信笺,熟悉的瘦金体力透纸背:"昭昭见字如晤,北国铁骑已过雁门关。昔年所言望星崖,今有千盏河灯候卿归。"墨迹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幽蓝,我突然想起三日前宫中太医所言——北境巫医擅用蛊毒,遇热则化,见血封喉。

窗外骤起一阵夜风,烛火倏然熄灭。黑暗中传来细微的窸窣响动,我反手摸向枕下软剑,却触到一片温热湿润。待更夫梆子声由远及近,我就着火折子看清掌心,赫然是半片带血的海棠花瓣——正是萧宴束发玉冠上的旧物。

指尖的凉意蔓延至心口,我捏着花瓣推开雕花木门。月光如水,洒在庭院的青石小径上,蜿蜒向前,似在指引着什么。记忆中的庭院与眼前重叠,那时的萧宴常在这里舞剑,剑光如银练,映着他眉间英气。如今,只剩满院荒草在风中摇曳。

顺着小径走到角门,门虚掩着,缝隙间透出微弱的火光。推开门,一条陌生的人影立在墙角,身披黑色斗篷,兜帽遮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在夜色中闪着幽光的眼睛。我握紧软剑,沉声道:"你是谁?"

那人缓缓掀开兜帽,竟是个面容枯槁的老妪,脸上布满交错的疤痕,像是被利爪所伤。她咧嘴一笑,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声音沙哑如破锣:"姑娘,可是在等萧将军?"

听到"萧将军"三个字,我的心猛地一颤,剑尖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几分:"你怎么知道?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老妪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老身与他自是有些渊源。三日前,老身路过望星崖,见到一位将军,他重伤垂死,却还紧握着半片海棠花瓣,嘴里念叨着'阿昭'。老身心善,将他救起,他托老身给姑娘带句话——'若信我,明日子时,望星崖相见'。"

我盯着老妪,试图从她的表情中看出端倪。她的眼神浑浊,却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真诚。可如今局势复杂,北境来犯,人心难测,我怎能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的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冷声问道。

老妪从袖中掏出一块玉佩,在月光下晃了晃。那玉佩通体碧绿,上面雕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正是当年萧宴赠予我的定情信物,我曾在慌乱中遗失,没想到竟在这老妪手中。

"这玉佩,是将军让老身交给姑娘的。他说,见玉佩如见人。"老妪将玉佩递过来。

我伸手接过玉佩,触手生温,上面还带着熟悉的气息。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当年萧宴将玉佩系在我腰间,笑着说要护我一生平安。如今,他却身陷险境。

"好,我明日会去。但若是你敢骗我,我定让你不得好死。"我将玉佩贴身藏好,冷冷说道。

老妪又笑了笑,转身消失在夜色中。我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不知此去望星崖,是生是死,又能否见到心心念念的他。

回到房中,我翻出压在箱底的玄甲。那是萧宴为我打造的,曾陪我上过无数次战场。甲胄上的纹路依旧清晰,每一道都刻着往昔的热血与荣耀。穿戴整齐,我将虎符小心放入怀中,吹熄烛火,静待子时的到来。

子时,城门早已关闭。我施展轻功,越过高耸的城墙。夜色中的都城寂静无声,唯有更夫的梆子声在街巷中回荡。一路朝着西南方向疾驰,风声在耳边呼啸,眼前不断闪过熟悉又陌生的景象。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因战事变得萧条,偶尔能看到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蜷缩在墙角。

望星崖在都城百里之外,地势险峻,崖边云雾缭绕,传说这里是离星星最近的地方。当我赶到时,崖边果然点着密密麻麻的河灯,在夜色中闪烁如繁星。火光映照下,一道熟悉的身影倚着崖边的巨石,他的玄甲染满血迹,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欣慰的笑意。

"阿昭,你来了。"萧宴的声音虚弱却温柔。

我快步上前,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的左肩插着一支箭,伤口处的血已经凝结,却仍有丝丝缕缕的黑血渗出,显然是中了毒。我蹲下身,颤抖着伸手抚上他的脸:"你怎么伤成这样?"

萧宴抬手握住我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北境设下陷阱,我中了埋伏。但能再见你一面,便也值得了。"

"别说傻话!"我强忍着泪水,从怀中掏出随身所带的金疮药,"我带你回去,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能治好你。"

萧宴却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决绝:"阿昭,我中的是北境巫医的'噬魂蛊',无药可解。而且,我此次前来,是有更重要的事要托付于你。"

我手一顿,心中剧痛,不愿相信他的话:"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

萧宴不顾我的阻拦,挣扎着坐直身子,从怀中掏出一卷羊皮地图:"北境此次来犯,不止表面的兵力。这地图上标注了他们藏在暗处的精锐部队和粮草囤积之处。阿昭,你带着虎符,集结旧部,只有你能扭转战局。"

我望着地图,又看着他染血的手,心中满是矛盾与痛苦。我不愿离开他,可我也知道,家国大义在前,容不得儿女情长。

"我不走,我要守着你。大不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我固执地说道。

萧宴伸手抚上我的发,声音轻柔却坚定:"阿昭,你我都清楚,这天下苍生需要你。我这一生,守护过边疆,守护过你,如今,也该由你来守护这万里山河了。"

话音未落,崖下突然传来阵阵喊杀声。火把如长龙般蜿蜒而上,照得夜空通红。萧宴脸色一变,挣扎着起身:"是北境的追兵,阿昭,你快走!带着地图和虎符,走得越远越好!"

我握紧软剑,将地图和虎符收好:"不,我们一起走!"

"来不及了!"萧宴猛地将我推向崖边的小路,"记住,活着,替我守护好这山河!"

说罢,他提剑迎向冲上来的敌军。剑光闪烁,血花飞溅。我站在原地,泪水决堤。看着他单薄的身影在敌群中厮杀,明明已身受重伤,却依然如当年那般英勇无畏。

"阿昭,快走!"萧宴的怒吼声传来。

我咬咬牙,转身朝着小路狂奔。身后的喊杀声、惨叫声渐渐远去,可萧宴的身影却始终在我眼前挥之不去。我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一路疾驰,我回到都城,敲响了大将军府的大门。曾经的旧部看到我,又惊又喜。当我拿出虎符和地图,说明来意后,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追随我。

接下来的日子,我日夜操练军队,研究战术。根据地图上的标注,我们设下埋伏,突袭了北境的粮草营地,断了他们的补给。又趁着夜色,奇袭了他们藏在暗处的精锐部队。战场上,我身着玄甲,手持长剑,冲锋在前,仿佛萧宴就在我身边,与我并肩作战。

经过数月的苦战,北境军队终于被击退。当我站在城墙上,看着敌军狼狈逃窜的背影,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我望着西南方向的望星崖,泪水再次滑落。

战后,我带着一队人马前往望星崖。那里早已没了当日的河灯,只有萧宴的玄甲静静地躺在巨石旁,上面布满了剑痕和血迹。我跪在地上,将玄甲紧紧抱在怀中,放声痛哭。

后来,我在望星崖上为萧宴立了一座衣冠冢。每逢清明,我都会带着海棠花来看他。崖边的风依旧呼啸,可再也没有那个会为我挡风遮雨的人。

我接过了他未竟的使命,守护着这万里山河。朝堂之上,我据理力争,推行新政,减轻百姓赋税;边疆之地,我亲自巡视,加固城防,让外敌不敢再犯。人们都说,女将军英姿飒爽,有万夫不当之勇,可只有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完成与他的约定。

岁月悠悠,转眼间数十载过去。我已满头白发,却依然会时常来到望星崖。望着满天繁星,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站在我身旁,笑着说:"阿昭,你看,这星星多亮。"

临终前,我握着那半片海棠花瓣和玉佩,缓缓闭上了眼睛。恍惚间,我看到萧宴向我伸出手,温柔地说:"阿昭,我来接你了。"

我笑了,将手放入他的掌心。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就像这浩瀚星河,永恒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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