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普乐星球的酸雨季持续了七十八个周期，曹烨蕊的勘探靴踩过泥泞的硅基植物群时，靴底的热能传感器亮起警示红光。远处的火山口正喷出紫黑色烟雾，将天幕染成病态的猩红，这是风暴即将来临的征兆。
“第三区磁场异常加剧。”耳麦里传来龙缘滔的电流声，他的机械臂正在三十公里外的高地钻探，“热成像显示，地下三十米有集群生物反应，体温在65℃以上。”
曹烨蕊握紧手中的声波定位器，金属外壳上凝结的酸液正滋滋作响。这个被星际联盟标记为“死亡禁区”的星球上，唯一的“文明”是统治大陆的恐龙族群——而他们此行的目标，是传说中藏在火山核心的“时空晶核”。
“奥特莱斯黛西，你的生物诱捕器准备好了吗？”她踢开脚边突然窜动的管状生物，那东西张开布满利齿的环状口器，喷出带着腐肉气息的黏液。
“早说了该用激光网。”黛西的抱怨混着引擎轰鸣声，她驾驶的悬浮艇正低空掠过荒原，舱门打开处垂下数十枚荧光诱饵，“蒙亚提的星象占卜说今天是‘暴龙瞳孔收缩日’，希望他这次没算错。”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曹烨蕊的反应神经在千分之一秒内启动，她扑向旁边的岩脊时，身后传来足以震碎耳膜的怒吼——那是成年暴龙的警告声，夹杂着骨骼摩擦的吱呀响。
当那道阴影笼罩头顶时，曹烨蕊终于看清了来者的全貌：这只暴龙足有二十米高，背甲上覆盖着结晶化的硅质鳞片，左角断裂处还在渗出蓝绿色的血液。它的瞳孔呈竖线状收缩，显然将人类视为入侵领地的猎物。
“是‘断角者’！”耳麦里响起赛琳娜的惊呼，这位翼龙基因携带者正在高空侦察，“根据古生物扫描数据，它是这一带的顶级掠食者，领地内所有生物都会被标记为食物！”
曹烨蕊的手指悄悄按向腰侧的麻醉枪，却在看见暴龙腹部的伤痕时顿住——那是道深可见骨的爪痕，形状竟与星际联盟的标准勘探船锚一致。她突然想起飞船日志里的记载：五十年前，一支勘探队曾在此地失踪。
“别动。”龙缘滔的声音突然冷静得可怕，“它在观察我们的行为模式。暴龙是高智商生物，或许能理解我们没有敌意。”
曹烨蕊屏住呼吸，缓缓摘下头盔。酸性雨水打在她脸上，却比不上暴龙鼻息带来的灼热感。她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暴龙瞳孔里摇晃，像即将被吞噬的蝼蚁。
暴龙的鼻尖突然凑近她的肩膀，巨口张开时，她甚至能看见后排锯齿状的臼齿——那是用来压碎猎物骨骼的致命武器。然而预想中的撕咬没有到来，它反而用断角轻轻碰了碰她腰间的水壶，发出类似幼龙呜咽的低鸣。
“它受伤了。”蒙亚提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他的星象仪正在解析暴龙的生物磁场，“断角处的感染已经扩散到中枢神经，它在寻找能缓解痛苦的东西。”
曹烨蕊恍然大悟。她解下水壶，将里面的中和剂倒在掌心——那是用来抵御酸雨的药剂，主要成分是硅基生物的天然抗生素。暴龙犹豫了一瞬，竟低下头任由她涂抹在伤口上，喉间发出震动胸腔的呼噜声，像远古地球的柴油引擎。
“难以置信。”黛西的悬浮艇降落在不远处，诱饵舱门自动打开，里面的仿真恐龙蛋正散发着诱龙的香气，“它在接受人类的治疗？这违背所有已知的恐龙行为学理论。”
暴龙突然转头盯着悬浮艇，断角上的中和剂泛起荧光。曹烨蕊这才注意到它瞳孔里的异样——右眼球中央有个针尖大小的金属反光点，像是某种植入物。
火山的轰鸣突然加剧，地表裂开的缝隙中渗出岩浆。暴龙猛地抬头，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转身向火山方向狂奔。曹烨蕊看见它断角上的荧光与火山红光产生共振，突然福至心灵：“晶核在召唤它！那些共生的硅基生物能感知能量波动！”
“跟上它！”龙缘滔的钻探车冲破岩层，机械臂上装载着临时改装的引力锚，“根据最新数据，晶核就藏在火山核心的水晶溶洞里，但需要生物导体才能激活！”
酸雨升级为暴雨，酸性液体在暴龙鳞片上溅起蓝火。曹烨蕊趴在龙缘滔的钻探车上，紧紧抓住暴龙尾巴上的晶化鳞片，感觉自己正在冲向一个燃烧的地心巨口。当岩浆的热浪扑面而来时，她终于看见洞穴深处的景象——无数水晶柱托起一枚心脏般跳动的紫色晶核，周围环绕着数十具暴龙骸骨，每具骸骨的角上都嵌着同样的金属光点。
“它们是守护者......”赛琳娜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翼膜在高温中冒出青烟，“这些暴龙被植入了神经控制器，世世代代守护晶核，直到力竭而亡。”
暴龙突然停在晶核前，断角触碰水晶柱的瞬间，所有骸骨的金属光点同时亮起。曹烨蕊的勘探仪发出刺耳警报，显示晶核的能量波动与暴龙的脑电波形成了完美共振。
“现在提取晶核，会导致整个火山结构崩塌。”龙缘滔的机械臂已经锁定晶核，“但如果不带走它，星际联盟的殖民舰队将在四十小时后抵达，这里的一切都将被毁灭。”
曹烨蕊望着暴龙，它正用鼻尖轻蹭晶核，像在安抚沉睡的幼崽。她想起它接受治疗时的温顺，想起那些刻在骸骨上的战斗痕迹，突然举起声波枪对准自己的通讯器：“这里是开普乐星球第三勘探队，我们发现了......”
话未说完，暴龙突然转身，用身体挡住晶核。它的瞳孔里，金属光点正在急速收缩，显然是控制器启动的征兆。曹烨蕊看见龙缘滔的机械臂已经抓住晶核，而火山顶部的岩浆正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走！”她推开机械臂，将折叠器按在暴龙断角上，“我们不能成为刽子手！”
蓝光亮起的瞬间，晶核的能量波动达到顶峰。曹烨蕊在时空乱流中看见无数画面：暴龙族群在晶核光芒下起舞，星际殖民船被火山灰吞没，还有某个平行宇宙中，人类与恐龙共建的水晶城市。
当他们跌出时空通道时，开普乐星球的坐标已经从星际地图上消失。龙缘滔的机械臂里躺着半枚晶核，另一半嵌在暴龙的断角上，发出微弱的心跳声。远处的宇宙中，一颗新生的恒星正在诞生，光芒中隐约可见暴龙展翅的剪影。
“我们改变了历史。”蒙亚提的星象仪显示着混乱的未来线，“但有些东西，值得用一切去守护。”
曹烨蕊望着暴龙逐渐愈合的断角，突然想起它瞳孔里的金属光点——那或许不是控制器，而是晶核与宿主共生的证明。在这个没有文明的星球上，生命的羁绊，才是最古老的文明。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