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

布果推开宿舍门时，琪琪正歪在转椅上，游戏手柄蓝光映着她雀跃的眼睛，键盘缝隙里还塞着半块没吃完的辣条。

“救命！你总算回来了！”琪琪突然摘下耳机，转椅吱呀一声滑到布果跟前，“老实交代，你跟杨丹男朋友到底什么情况？那天，他叫你姐姐呢”

布果把帆布包甩到上铺，金属拉链撞出清脆声响。她弯腰解鞋带时，瞥见琪琪跪坐在椅子上，下巴搁在她肩头，活像只好奇的橘猫。“都叫姐姐了，能是什么关系啊？”她故意拖长尾音。

“又不是亲姐！”琪琪一脸的严肃“而且他看你的眼神——”尾音突然拉长，故意做出惊悚的表情，“就像电影里那种爱而不得的变态！”

布果噗嗤笑出声，抓起枕头砸过去：“照你这么说，我该报警抓变态？”她翻身躺到下铺，盯着天花板，突然想起和沈迟今早上的事“难不成他暗恋我？”

胡扯呗。

“你俩到底什么关系，布布姐！”琪琪整个人趴在床沿，睫毛扑闪着，“我保证不告诉别人！”指尖无意识拨弄着布果垂落的发梢，带起细微的静电噼啪声。

布果叹了口气，伸手将琪琪乱糟糟的刘海别到耳后。实话实说，“他妈妈的爸爸和我爷爷是亲兄弟，”她突然想起小时候沈迟换牙期豁着门牙，追在她身后要草莓味阿尔卑斯糖的模样，“他妈是我大姑，这下懂了？”

“哇！原来是青梅竹马的骨科剧本！”琪琪兴奋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游戏界面传来“Game Over”的提示音也顾不上管，“那你有没有偷偷给他系过红领巾？他是不是从小就喊你布布姐姐？”

沈迟确实总把“布布姐姐”挂在嘴边，可那又如何。

布果对琪琪的脑洞也是无语了。

布果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枕套边缘，化纤布料特有的粗糙感从指腹传来。宿舍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混着琪琪敲击键盘的哒哒声，在闷热的空气里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她盯着天花板上新添的霉斑，像团晕开的墨渍，恍惚间竟与梦里那团浓雾重叠起来。

昨夜的梦境如潮水漫过神经：那血淋淋的场面，还有吵嚷声。醒来时冷汗浸透的后背，还有抱着她的沈迟。

“我要睡了，你随意。”布果扯过薄被蒙住头，声音闷闷地从布料深处钻出来。旧被芯里的棉花早已板结，压在肩头却沉甸甸的，像积压了无数个未说出口的秘密。她蜷缩成虾米状，膝盖几乎抵住胸口，试图把自己缩进安全的角落。

“天哪，要回来就睡，睡死得了！”琪琪的抱怨混着游戏音效炸响。转椅轮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紧接着是塑料包装袋的窸窣声——八成是又拆开了包薯片。布果在黑暗中抿紧嘴唇，鼻腔里涌入咸香的膨化食品气息，与记忆里血腥味交织，搅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将脸埋进枕头，布料残留着阳光晒过的味道，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意识逐渐模糊时，梦里那扇铁门的吱呀声又在耳畔响起，混着琪琪压低声音的游戏语音，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回响。或许正如她所想，只有在沉睡的混沌里，才能暂时逃离这些如影随形的过往。

所以睡觉就是布果为数不多的爱好了。

睡觉可能会做噩梦，但睡觉就可以忘记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