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

深夜，万籁俱寂，布果的房间里却传出了压抑的啜泣。她的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单薄的身子在被子下不住地颤抖。

“爸，爸爸，你们别打了！”布果的声音带着哭腔，在睡梦中无助地呼喊着。她的双手在空中挥舞，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像是要推开眼前那可怕的景象 。

“姑父，大姑！”这一声呼喊，比之前更加凄厉，布果猛地从床上坐起，双眼圆睁，眼神中满是惊恐与迷茫。

“臭不要脸，疯子！”梦中，那尖锐的辱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布果的呼吸急促而紊乱。

“那又怎么了！”另一个充满愤怒的声音在她脑海中炸响，布果双手抱头，痛苦地摇着头，试图将这些声音从脑海中驱赶出去。

“老子要杀了你们！”伴随着这声怒吼，梦中传来“蹦”的一声巨响，紧接着是“噼里啪啦”各种东西被打碎的声音，辱骂声、尖叫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布果的神经。

布果站在旁边，目睹着一切。她看到了曾经慈爱的父亲，此刻头发凌乱，衣服被扯得歪歪斜斜，脸上满是愤怒与绝望。而温柔的大姑，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如今却披头散发，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哀求。还有平常温文尔雅的姑父，今天眼睛通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满脸的杀气让人胆寒。

布果眼睁睁地看着姑父冲进了厨房，紧接着，姑父手中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刀，毫不犹豫地刺进爸爸的腹部。爸爸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表情由愤怒转为痛苦，鲜血从他的腹部汩汩流出，洇红了他的衣衫。

大姑见状，发疯似的冲过去，死死地拉着姑父。姑父却像是被恶魔附身，一脚狠狠地踹在大姑的胸口。大姑的身体向后飞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姑父紧接着扑上去，双手狠狠地掐住大姑的脖颈，大姑的脸瞬间涨得青紫，双手拼命地挣扎着，想要掰开姑父的手。

“阿布，阿布！”布果听到爸爸和姑姑那虚弱又绝望的呼喊，低头一看，只见他们血淋淋的手正抓着她的裤脚。她想跑，双腿却像是被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步子。

一声声的“阿布”像诅咒一样萦绕在她的耳畔，布果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放开我！”布果在睡梦中声嘶力竭地呼叫着，泪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阿布，阿布，怎么了？”沈迟被布果的呼喊惊醒，他迅速坐起身，打开灯，刺眼的灯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他看到布果正惊恐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仿佛还沉浸在那可怕的梦境之中。沈迟心疼地将布果发抖的身子紧紧抱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看着她满脸的泪痕，轻声安慰着：“没事了，阿布，我在这儿，那是个梦，不是真的。”

布果沉默着，浑身还在止不住地微微颤抖，任由自己靠在沈迟温暖的怀里。沈迟轻轻抚着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试图安抚她紧绷的神经 。

房间里安静极了，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时间缓缓流逝，安静得让沈迟以为布果已经在他的安抚下睡着了。就在这时，布果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声音，像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又像是被泪水和恐惧哽住了喉咙。

“我梦见爸爸和大姑了，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布果说着，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微微仰起头，目光有些呆滞地望向虚空，眼神中满是迷茫与哀伤，仿佛还陷在那个可怕又真实的梦境里无法自拔。

沈迟微微一怔，停下了正在轻拍她后背的手，还没等他开口，布果又轻声问道：“沈迟，你想他们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可在这寂静的夜里，却又无比清晰。问出这句话后，布果便又安静了，像在自言自语。

“想。”沈迟附和道，他不自觉地收紧了环抱着布果的手臂。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那些被刻意尘封在心底的记忆，就如汹涌的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小时候的自己，天真又懵懂，每天都眼巴巴地望着家门口的那条小路，满心期待着妈妈的身影出现。

天天想，天天盼，小小的心里，只装得下对妈妈归来的渴望。

可他等来的，不是妈妈温暖的怀抱，不是亲昵的呼唤，而是一句冰冷刺骨的“妈妈不要你了”。那一刻，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小小的心灵被无尽的绝望和痛苦填满。

从那以后，生活彻底变了模样。妈妈的位置被另一个女人替代了，爸爸也不再像以前一样抱起他，陪他玩了。

他也没再回过外婆家，没再见到过他的阿布姐姐了。

他也知道了妈妈不来看自己的原因了。

总说冤有头债有主，可是谁能说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