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林默放下画笔，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窗外，雨点拍打着玻璃，模糊了路灯昏黄的光晕。他盯着画布上那片未完成的麦田，金黄的颜色在雨天显得格外刺眼——太亮了，与这个潮湿阴暗的夜晚格格不入。

"又失败了。"他喃喃自语，将调色盘扔进洗笔筒，溅起的松节油弄脏了衬衫袖口。这已经是本周第三幅被自己否决的作品。画廊老板上周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林先生，您的画太...个人化了。现在市场需要的是明亮的、讨喜的风景，像这样的暗色调...很难卖。"

三十五岁的林默住在城市边缘的一栋老旧公寓里，靠偶尔卖出的画作和教几个孩子画画维持生计。他的小公寓里堆满了画框、颜料和未完成的作品，墙上钉着的全是风景素描——山峦、田野、湖泊，唯独没有人像。

"也许我该放弃了。"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雨水从窗缝渗进来，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林默叹了口气，抓起外套和伞。也许散步能让他摆脱这种挥之不去的沮丧。

雨中的街道几乎空无一人。林默漫无目的地走着，伞面被雨水敲打出单调的节奏。转过一个街角时，他听到了一声微弱的"喵"。

声音来自一个翻倒的垃圾桶旁。林默蹲下身，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了一团橘色的毛球——一只湿透的猫，前爪似乎受了伤，正可怜兮兮地颤抖着。

"嘿，小家伙..."林默轻声说，慢慢伸出手。猫咪警惕地后退，但伤痛让它无法快速移动。它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金色的光，像是两盏微弱的灯。

林默脱下外套，小心翼翼地将猫咪包裹起来。它挣扎了一下，随即因为虚弱而放弃抵抗。"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林默低声安慰，感受着小生命在他怀中微弱的颤抖。

回到公寓，林默用毛巾轻轻擦干猫咪的毛发，这才看清它的样子——一只成年橘猫，右前爪有一道伤口，毛发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暗淡。但它有着最特别的金色眼睛，像是融化的阳光。

"得给你处理伤口。"林默翻出医药箱，用温水清洗猫咪的爪子。整个过程猫咪出乎意料地配合，只是偶尔发出疼痛的呜咽。包扎完毕后，林默用纸箱做了个临时窝，铺上柔软的旧毛衣。

"你饿了吧？"他从冰箱里找出一点鱼肉，微波加热后放在小猫面前。猫咪先是警惕地嗅了嗅，然后狼吞虎咽起来，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林默蹲在旁边看着，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这个小小的生命，在这个雨夜闯入了他的孤独世界。"我得给你起个名字，"他轻声说，"就叫...小阳吧。你的眼睛像阳光一样。"

那一晚，林默睡得比往常踏实。半夜他醒来，发现小阳不知何时离开了纸箱窝，蜷缩在他的床脚，像一个安静的守护者。

第二天早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林默睁开眼睛，看到小阳正坐在窗台上，沐浴在晨光中，橘色的毛发像是被点燃了一般明亮。猫咪回头看他，金色的眼睛仿佛在说"早安"。

"嘿，你看起来好多了。"林默微笑着起床。小阳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它轻盈地跳下窗台，跟在林默脚边走进厨房。

接下来的日子，林默的生活悄然发生了变化。小阳很快适应了这个简陋的家，它会在林默作画时安静地趴在画架旁，或是在窗台上观察外面的世界。林默发现自己开始对着猫咪说话——关于色彩的困惑，关于构图的纠结，甚至关于生活的迷茫。小阳总是专注地听着，仿佛真的能理解他的每一句话。

一周后的早晨，林默正在尝试完成那幅麦田画。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画布上，他突然有了灵感——不是明亮的金黄，而是晨光中带着露水的、柔和的麦浪。他迅速调色，笔触变得流畅而自信。

小阳跳上书架，从高处俯视画布，发出满意的"喵"声。

"你喜欢这个色调？"林默笑着问，"我也是。"

这幅画后来成为他几个月来第一幅被画廊接受的作品。"这种温暖的风格很适合你，"老板评价道，"比之前的阴沉好多了。"

林默知道，这变化来自于小阳。这只橘猫像一束阳光，照进了他灰暗的生活。他开始画更多的阳光、更多的温暖场景，甚至尝试画了几张小阳的素描——虽然他不擅长动物画，但小阳的神态却神奇地跃然纸上。一个月后，小阳已经完全康复，毛发变得光滑亮丽。它成了公寓的小主人，会在林默熬夜时用爪子拍他的脸催促他睡觉，会在清晨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他的下巴叫他起床。林默发现自己开始期待每天回家，因为知道有一个小生命在等他。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下午，房东敲响了门。

"林先生，"这个严肃的中年女人皱着眉头说，"楼下的住户投诉有猫叫和异味。合同里明确写了不允许养宠物。"

林默感到一阵心慌，"陈太太，小阳很安静，我会保持清洁..."

"规定就是规定，"房东打断他，"给你一周时间处理掉那只猫，否则请你们一起搬走。"

关上门，林默坐在床边，感到一阵无力。小阳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跳到他腿上，用头蹭他的手。

"我不会抛弃你的，"林默抚摸着小阳柔软的毛发，"绝对不会。"

那天晚上，林默辗转难眠。凌晨三点，他突然坐起身，一个想法在脑海中闪现——如果无处可去，为什么不带着小阳一起离开？他一直梦想着走遍全国，画下不同地方的风景。为什么不能现在开始？

小阳被他的动作惊醒，疑惑地看着他。

"小阳，"林默兴奋地说，"我们一起去旅行怎么样？你和我，去看看这个世界。"

猫咪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然后它"喵"了一声，跳进林默怀里。

接下来的几天，林默开始准备。他卖掉了大部分家具和几幅画，买了一辆二手面包车。车里经过简单改装，后半部分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生活空间——折叠床、简易厨房，还有专门为小阳设计的舒适角落。画具被整齐地收纳在特制的架子上，随时可以取用。

出发的那天清晨，阳光正好。林默将最后一件行李搬上车，小阳则好奇地在新环境中探索。它跳上前排座位，透过挡风玻璃看着外面的世界，尾巴兴奋地摇摆。

"准备好了吗，伙伴？"林默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小阳跳到他的腿上，前爪搭在方向盘下方，像是要一起驾驶。

面包车缓缓驶出城市，驶向未知的旅途。林默打开车窗，让初夏的风灌进来。小阳的耳朵被吹得向后倒，但它似乎很喜欢这种感觉，眯起眼睛享受着。

他们的第一站是两百公里外的一个海滨小镇。林默听说那里的夏天会有许多游客，也许能靠给游客画肖像赚些路费。

到达时已是傍晚。他们将车停在沙滩附近的停车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几辆类似的房车。林默牵着小阳的牵引绳（为了安全他坚持使用），走向海滩。夕阳将海面染成金色，小阳的毛发在阳光下仿佛燃烧起来。

"真美，"林默深吸一口咸腥的海风，"我要画下这一幕。"

他支起便携画架，开始速写。小阳安静地趴在旁边的沙滩巾上，偶尔有好奇的游客停下来看画，也会被这只漂亮的橘猫吸引。

"你的猫真可爱，"一个带着小女孩的家庭驻足观看，"能给我们画张全家福吗？就包括这只猫。"

林默欣然同意。小阳出乎意料地配合，它似乎理解自己正在"工作"，端庄地坐在画架旁，成为画面的一部分。这幅画获得了那家人的高度赞赏，他们付了比林默要价更多的钱。

"看来你是我的幸运符，"晚上回到车上，林默给小阳开了个猫罐头作为奖励，"我们搭档得很好。"

小阳满足地吃着晚餐，尾巴愉快地摇晃。林默则整理着今天的收入——足够他们生活好几天了。他拿出日记本，开始记录这一天的见闻，小阳吃完后跳上他的膝盖，蜷成一团准备睡觉。

就这样，他们开始了流浪画家的生活。从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林默画风景、画肖像，小阳则是他最忠实的伙伴和模特。他们一起看过高山上的日出，一起在田野中追逐蝴蝶，一起在小镇的咖啡馆外晒太阳。林默的画风变得越来越温暖明亮，他开始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他们的旅程，渐渐积累了一批粉丝。

一个特别寒冷的冬日，他们的车在山区抛锚了。林默裹着毯子瑟瑟发抖，小阳则钻进他的外套里，用体温为他取暖。

"幸好有你，"林默抚摸着小猫，"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这一晚。"

小阳抬头舔了舔他的下巴，像是在说"有我在呢"。

第二天，路过的司机帮助他们联系了修车厂。这次意外让林默意识到，虽然生活艰难，但只要有小阳在身边，就没有什么困难是无法克服的。

春天来临时，他们来到了一个以樱花闻名的小城。林默在公园里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