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煞妆

红盖头下的黑暗里，鎏金梳子正划开我的头皮，那尖锐的刺痛如电流般传遍全身，我疼得闷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想要去阻挡。

“闭眼！”爷爷的暴喝混着铁链抽打声传来，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强忍着疼痛，攥着陈小曼冰凉的手腕，能清晰感觉到她后腰的锁孔胎记正在发烫，像是烧红的烙铁嵌进皮肉，那热度透过肌肤，仿佛要将我的灵魂都灼伤。

盖头被桃木剑挑开的刹那，井水如汹涌的潮水般漫过了下巴，冰冷的水灌进嘴里，我呛得咳嗽起来。就在这时，奶奶的遗照从神龛上飘来，那原本庄重的神龛此刻在血雾中显得格外阴森。相框里的黑白画像正在褪色，原本梳着发髻、面容慈祥的老妇人，此刻竟变成了红嫁衣女人的模样，那鲜艳的红嫁衣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仿佛是用鲜血染就。照片背面渗出黑血，凝成我熟悉的字迹：戊戌年七月初七。

“造孽啊……”爷爷的破锣嗓子突然带了哭腔，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悔恨。他扯开紫绶仙衣，后背的井字疤正在渗血，九道爪痕间浮现出奶奶梳头的画面——正是三十年前下葬时的场景。那画面中的奶奶，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眼神温柔，可如今看来，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陈小曼突然抽搐着抓住井栏，锁孔胎记里伸出无数血丝，与井壁青铜匣的纹路咬合。那“咔咔”的咬合声，就像是一把把铁钳在啃噬着什么。井水“哗啦”退去大半，露出泡在淤泥里的柏木棺材，棺盖上钉着的正是爷爷缺了的那截小拇指骨，那截骨头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苍白，仿佛在诉说着当年的惨烈。

“你奶奶……是活着进棺的。”老头缺指的手摩挲着棺木，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血把“奠”字染成了喜字，那喜字在血红的背景下显得格外惊悚，“那年井封破了，要结阴亲镇煞……”

我后槽牙咬得生疼，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棺材里突然传出抓挠声，和刚才盖头下的动静一模一样，那声音仿佛是无数只爪子在抓挠着棺材，让人毛骨悚然。陈小曼的胎记正在吞噬井壁青苔，每吞一寸，棺盖就掀开一道缝，那“吱呀”的声响，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召唤。

“新娘子得是活人，还要带锁龙印。”爷爷突然扯开陈小曼的睡衣下摆，她后腰的锁孔胎记已经变成青铜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在场的人，包括我自己，都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震惊之色。我心中暗自惊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小曼的胎记怎么会变成这样？还有这口突然出现的棺材，里面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鎏金梳子突然从棺缝飞出，稳稳别在陈小曼鬓角。她眼神突然变得妖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张口竟是奶奶的声线：“锁儿，来给新娘子开脸。”那声音空灵而诡异，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我被一股无形的力道拽向棺材，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手里的斩骨刀自动贴上陈小曼的脸颊，那冰冷的刀刃让我打了个寒颤。

爷爷的铜钱剑突然扎穿自己脚背，黑血喷溅在族谱上。泛黄的纸页间浮现出三十年前的画面：奶奶穿着红嫁衣自己躺进棺材，爷爷用桃木钉封棺时，她还在哼着哄我爹睡觉的童谣。那画面中的奶奶，眼神平静而坚定，仿佛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在场的人再次发出惊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谁也没想到，三十年前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你奶的梳妆匣……”老头扔来个褪色的胭脂盒，盒底刻着陈小曼的生辰，“在井里泡了三十年，就为等这个戊戌年。”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胭脂盒，心中充满了恐惧和迷茫。这胭脂盒和陈小曼的生辰又有什么关系？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棺盖轰然掀开，陈小曼突然把我推进棺材。我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腐烂的锦被，一股腐臭的气味扑鼻而来，让我忍不住干呕起来。奶奶的尸身完好如初，只是那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让人看了心生恐惧。她右手小拇指缺了半截——和爷爷的伤处严丝合缝。她脖颈上缠着的锁龙链突然勒住我，链头锁芯正是陈小曼的胎记形状。

电子香在井口炸出绿火，那绿色的火焰在黑暗中跳跃着，仿佛是来自地狱的鬼火。账簿自动翻到最新页。陈小曼的命数定格在“二十四”，我的左手已经石化到手腕，那坚硬而冰冷的触感让我心中充满了绝望。

爷爷突然跪进棺材，缺指的手按着奶奶心口：“秀娥，换孙子行不行？”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奈和绝望。

井水突然结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仿佛是整个世界都在崩塌。奶奶的尸身睁开了眼，那双眼睛空洞而冰冷，没有一丝生气，却又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