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坠入裂缝的瞬间，蓝色结晶从左臂蔓延至肩膀，像一层冰壳包裹着皮肤。粘稠气流中漂浮的齿轮碎片划破他的衬衫，在胸口留下细密的血痕。下坠持续了不到三秒，后背却已经渗出冷汗。
"砰！"
结晶左臂率先撞上喷泉底部的金属网格，缓冲了大部分冲击力。老张滚落在潮湿的苔藓上，颈椎处的记忆芯片突然发烫，投影出的居民影像与实体空间重叠——三十七个半透明的镇民正排着队走向中央机械装置，他们的喉咙在幻象中不断鼓动，仿佛要吐出什么。
真实的齿轮工厂笼罩在淡蓝色应急灯下。十米高的机械心脏由数百个咬合的齿轮构成，正将粘稠的蓝色液体泵入十二根供水主管道。老张踉跄着爬起来，发现每个齿轮侧面都刻着名字：王建军、李淑芬、周志强......他的指尖擦过最近的一个小齿轮，上面赫然刻着"张卫国"——他死去三年的弟弟。
"脑垂体替换手术现在开始。"
颈椎芯片突然强制播放记忆，老张的视野被拉入重叠的手术室影像。镇长戴着沾血的手术帽，镊子夹着微型齿轮伸向手术台上昏迷的居民。画面快速切换，显示着不同年龄段的镇民被按在手术台上，他们后颈的皮肤被切开，闪着蓝光的齿轮被植入脑垂体位置。
"你们把活人当零件？！"老张的怒吼在空旷的地下工厂回荡。机械心脏的转速突然加快，齿轮咬合声变得尖锐。他扑向控制台，结晶左臂按在锈蚀的键盘上，皮肤表面的蓝色物质突然流动起来，渗入控制面板的缝隙。
"滋——"
十二块屏幕同时亮起，显示着全镇供水管网的立体图。红色标记从机械心脏延伸出去，像血管般分布到每户人家的水龙头。老张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芯片又投射出新画面：镇长深夜向喷泉倒入蓝色粉末，粉末在水中溶解成细小的齿轮形状。
右腿突然被铁箍扣住。老张低头看见喷泉底部的金属板已经翻开，六枚锯齿齿轮组成的绞盘咬住了他的小腿。鲜血顺着齿轮凹槽流进排水孔，染红了苔藓。
"警告，未授权操作。"机械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老张用结晶手臂抓住控制台边缘，皮肤上的蓝色结晶像活物般向金属表面蔓延。被蓝光覆盖的键盘冒出青烟，主屏幕上的管网图开始闪烁。
绞盘的力道突然加大，老张听见自己胫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他抡起结晶左臂砸向控制台，蓝色物质在撞击处炸开细碎的电弧。机械心脏的运转声变得紊乱，三个大型齿轮脱离原位，在空中旋转着砸向地面。
"砰！"
第一枚齿轮擦着老张耳边飞过，嵌入身后的混凝土墙。第二枚齿轮击中绞盘传动轴，锯齿齿轮的转速明显减缓。第三枚齿轮在空中突然，爆发出数百个小齿轮组成的金属雨。
老张下意识伸手去挡。一枚边缘发红的齿轮落在他掌心，刻着"林月华"——他妻子的。指尖触碰到齿轮的瞬间，颈椎芯片突然超载，投射出前所未有的清晰画面：
林月华躲在镇长办公室的文件柜后，手机镜头对准正在调配蓝色粉末的镇长。她的呼吸声通过记忆音频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画面切换到她狂奔在午夜街道，身后追着三个黑衣人。最后一段影像里，她的后背撞在喷泉边缘，镇长的手套捂住了她的口鼻......
"月华......"老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绞盘突然再次收紧，锯齿已经切进他的腿骨。疼痛反而让他的思维异常清晰，结晶左臂完全按进控制台，蓝色物质顺着电路板疯狂扩散。
所有屏幕同时爆出火花，机械心脏发出垂死般的轰鸣。供水管网图上，代表污染的红色标记开始成片熄灭。绞盘齿轮突然停转，老张趁机把血肉模糊的右腿拔出来，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墙壁开始渗出鲜血。
老张靠着控制台残骸喘息，看着血珠从混凝土表面沁出，在墙面上组成歪斜的数字：2043.7.15。这个日期下方，更多的血珠凝聚成文字："重置日期"。
通风管道突然传来震动，七个培养舱的玻璃碎片从缺口倾泻而下，在蓝光中折射出诡异的光谱。老张攥紧刻有妻子名字的齿轮，结晶左臂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蓝色物质正在向心脏位置蔓延。
实验室穹顶传来金属撕裂的巨响，一道裂缝出现在机械心脏正上方。透过裂缝，老张看见镇长站在环形走廊里，他手中的仪器正对着下方发射扫描光束。两人的视线在交错的光束中短暂相接，镇长嘴角浮现出老张从未见过的狰狞笑容。
"找到你了。"镇长的声音经过机械心脏的共振，变成多重音调的混响他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新鲜的蓝色液体，右手无名指戴着和林月华死亡影像中相同的黑石戒指。
老张的结晶左臂突然自主行动，抓住最近的一根电缆甩向渗血的墙壁。电流穿过血珠组成的日期，2043.7.15的字样突然燃烧起来，在墙面上烙下焦黑的痕迹通风管道的震动变得更加剧烈，某个重物正在管道内部高速移动。
镇长抬起右手，黑曜石戒指射出一道激光，精准切断老张面前的电缆。断裂的线头砸进积水，溅起的蓝色液体在空中凝结成细小的齿轮形状。
"你妻子碰过的水源样本，现在就在你血液里。"镇长的靴子踩在裂缝边缘，碾碎了几块松动的混凝土，"知道为什么选7月15日重置吗？那天正好是......"
金属撕裂声淹没了后半句话。红裙女人的机械臂突然穿透镇长身后的通风管道，五根手指变成旋转的钻头刺向他的后背。镇长敏捷地侧身闪避，黑曜石戒指再次发射激光，却只切断了半截空荡荡的红色衣袖。
老张趁机拖着伤腿向机械心脏后方移动。结晶左臂接触到的金属表面都会短暂浮现出发光纹路，这些纹路正指引着某个隐藏路径。墙上的血字已经烧成灰烬，但视网膜上还残留着"2043.7.15"的灼烧印记。
红裙女人的上半身从管道缺口探出来，她的机械脊椎像蝎尾般弯曲，对准镇长连续发射三枚微型齿轮。其中一枚擦过镇长的脸颊，在他的金丝眼镜上留下裂痕。
"你以为拿到记忆芯片就赢了？"镇长退到激光防护罩后面，声音里带着电子干扰的杂音，"每个齿轮都带着定位程序......"
机械心脏突然爆炸。
老张被冲击波掀翻在地，看见无数齿轮在蓝火中喷射向四面八方。红裙女人的机械臂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向正在坍塌的通风管道。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老张看见镇长被六个黑衣人掩护着撤退，而自己的结晶左臂已经完全变成半透明的蓝色物质，皮肤下流动的光点正组成一行小字：剩余同步率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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