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戏莲叶间簌簌作响,盛长柏望着盛墨兰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幼时的墨兰也调皮爱笑,没有嫡庶身份的隔阂,总爱扯着他的衣角撒娇。那时父亲总说兄妹和睦也是盛家的体面,可如今想来这体面却成了扎在喉间的刺。
他攥紧衣袖,蓦地记起书房夹层中的密折,那是前几日刚刚结交的翰林院同僚悄悄递来的——言官弹劾顾廷烨结党营私的奏本上,赫然列着盛顾和白顾两家的结亲缘由。
不知为何,也许是下意识,他将手中可以置顾盛两家于万劫不复之地的密折仔细藏好,放弃思考同僚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也短暂舍弃公私分明的准则。
"长柏哥哥可还记得,夫子当年教我的那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盛墨兰忽然折返,倚在亭柱旁笑吟吟道,"如今顾家如日中天,您这翰林清流若不与他们划清界限,可知有一日顾家遭殃也会牵连了盛家。"
盛长柏倏然抬头,正撞上她眼底的冷意。
那冷意让他想起密林中隐密的毒蛇,像极了那日得知父亲逮她回祠堂意欲执行家法时,墨兰跪在祠堂前和父亲争锋相对、沁凉冷漠的眼神。
盛长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分泌的苦涩:"墨兰,你我都是盛家人,一荣俱荣的道理你该比我清楚。顾二叔如今在朝中如履薄冰,明兰回门不过是陛下恩典,还有我的官职,你莫要再妄加揣测。"
盛墨兰听着盛长柏丝毫没有底气的狡辩,咯咯笑了起来,腕间玉镯碰巧撞上过石桌上未凉的茶盏,也不显得突兀:"揣测?阖京城谁不知道,陛下赏顾家的东西,十件里有四件都借着体贴明兰的名义进了盛家的库房?武官、文官向来关系不睦,未必不如陛下心意,可长柏哥哥和顾廷烨当着陛下的面亲如手足,眉来眼去,是真的信任自己不会互通有无,还是当陛下是个瞎子。嗯~"
她忽然倾身凑近,压低声音道,"那日夫君醉酒后说漏了嘴,陛下赏的蜀锦,可都让明兰送去了宥阳老家——这姻亲关系可不就是这般勾搭起来的。"
"墨兰!慎言!"盛长柏被刺激的不清,额角青筋暴起,正要呵斥,却见墨兰翩然离去。她的裙裾扫过青葱的路边花,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讽语:"听说宥阳盛家祖坟的风水,是顾二叔亲自请大师重看的呢。"
盛长柏僵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墨兰的话像一根细针,挑开了他刻意回避遮掩的事实。
明兰新婚前夜,书房里那盏摇曳的烛火,母亲突然攥着他手腕,意味深长地说"你妹妹和姐姐的前程都系在你身上了",翰林院同僚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目光,上司时不时的叮嘱敲打,顾廷烨临走时亲切非常的拱手......这些碎片在脑中拼凑成刺目的官场勾结,彻底打碎当年明兰口中树立的纯臣。
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自脑海深处响起,盛长柏忽然觉得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