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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童真

我與我

科利尔亚岛这个鬼天气,真是懒得喷,热的时候是真热,冷的时候是真冷。

今天是1月26号,寒假中。

前阵子刚下了场大雪,漆黑的屋檐、枯树的枝干、辽阔的大地上都覆盖着满满一层雪,世界如同上世纪的老旧电视机中的画面,只剩下了黑白。

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我」的。

当时雪一下完,我的心中就莫名的有一股冲动,身躯不由自主的拿了一把尺子,走向门外。

我几乎是无意识的用尺子测量积雪的厚度。

而我是被「我」惊喜的一声唤醒的。

彼时的我手执直尺,直直地插入皑皑白雪中。

“哇,三厘米厚呢!”

我就是这么清醒过来的。

我疑惑的偏过头去,细细打量着这个孩子:一身灰扑扑的连衣裙,带有许多黑色斑点,还有很多自己看不懂的韩文,胸口处有一个蝴蝶结。

再看那张脸:漆黑的眼珠炯炯有神,不算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垂落颈间,勾起的发尾指向脖子处一块白色小疤。

??这不就是小时候的我吗?!

只是有点儿奇怪,在这么冷的天,穿着裙子的「我」仿佛完全感受不到低温一样,仍旧蹲在雪地里,歪着头望着直尺的读数。

我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拿上尺子起身回屋。没想到在我将门合上之际,一只小手扒住了门。

“等一下!”

随后「我」拨开门,站定在我面前,又将门关上,抬起头,直直的望着我。

“真是的,我都还没进来呢,干嘛把门关上?!”

我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我确实能看到「我」,并能与之对话。只可惜「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我问了好多事,「我」却只会摇头。

当天,晚上很晚的时候,我妈回来了。

她很是疲惫地略过我,径直躺在了沙发上。

“妈妈!”「我」倒是很开心,蹦蹦跳跳地扑在了妈妈的身上。

但妈妈好似什么都没感觉到,随后直挺挺的坐起身,而「我」则是翻了个身,仰躺在妈妈坐的那个位置上。

我妈盯着呆呆的我看了半晌,旋即冷漠开口:

“给我倒杯水去。”

向来言听计从的我,这一次却没有行动。

因为眼前的一幕实在是太诡异了。

我妈的身体和「我」的身体重合交叠,显得「我」就像是和我妈共用一个下半身一样,类似于连体人。

我僵着身子开口:

“妈,你难道看不见......”

话音未落,妈妈的脸就瞬间阴沉了下来:“瞎说什么?你这都是跟谁学坏的?!”

她忿忿起身,一手叉腰,一手伸出食指狠狠地戳着我的额头。

“净整些有的没的!你这个样子,简直就是给我丢脸!”

感觉她完全听不懂,也不想听人话一样。

不过这也让我确定,除我以外,其他人都无法看到、触碰到「我」。

“知道了。”我平静如水地回道,接着为妈妈接了杯水,递给她。

咕咚几下,杯中的水被一饮而尽。

她砸了咂嘴:“这还差不多。”

随后便起身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对我的事从不过问。

我也拉着「我」回到自己的房间。

“怎么回事?你和妈妈的关系不好吗?”「我」很是着急的问。

我叹了口气,将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

可「我」一脸茫然,好似完全理解不了我的话。

看来我还是太高估「我」了。

我能指望一个几岁的小孩理解什么呢?

算了,就这样吧。

从那以后,家里便多了一个新住户。

邻家的一对兄妹,只有七八岁,有时会跑过来找我玩,但我总是置之不理。

自从「我」出现后,每天都和他们玩得不亦乐乎。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比方说,我会莫名其妙的半夜爬起,身上裹着一床被子,透过窗户数着夜晚的星星。回过神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再比方说,我会坐在书桌前,神志不清的拿起彩铅,在白纸上涂涂画画。意识回笼后,又会一脸怀疑的盯着那根本不符合自己现在绘画技术的儿童画。

又或者,我会在院子里垒起一个雪人,然后和它有说有笑。等到我妈回来时,她便骂道:

“瞅瞅你现在都成了啥样!越长年龄越小了!”

我清醒后,回到房间,看着那个捂嘴憋笑的“罪魁祸首”,心里的厌恶情绪翻涌飞腾。

我算是发现了,只要「我」这个小东西在,我的心智就跟时间倒转了一样,做出的行为简直太幼稚了!害得我天天被骂。

我气得牙痒痒,于是找了个时间,将「我」“悉心教育”了一顿。

当然,我也没下很重的手,因为我担心「我」身上的伤会反映到自己身上来。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我的身上依旧完好如初。

之后呢,那种幼稚的行为在我这儿消停了几天,随后就又发生了。

于是我就会再将「我」“教育”一顿,情况果然好转了,只不过维持的时间很短。

我想,也许是我下手太轻了吧。

可我还是无法对着一个孩子、一个过去的「我」下重手。

但,不久后,转折点出现了。

那是三天前的事。

我的身体又一次被「我」主导,这次居然和邻家的兄妹跑出去玩,把村口的一颗树给烧了。

因为这件事,我差点被我妈打个半死,而「我」带着满身伤痕,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

邻家兄妹也没能逃过一劫。

为了不让这种事再次发生,我痛定思下,决定还是把「我」解决了比较好。

这件事做起来应该还是比较轻松的,毕竟只有我能看见「我」。

可「我」似乎早有预料,提前躲了起来,尽管我能感觉到「我」在身旁,却哪儿都找不到「我」的身影。

我们就这么玩躲猫猫玩了三天。

今天,邻家兄妹找到我,说之前放火烧树的事是他们的错,来跟我道歉的。

他们邀请我来到他们家的院子,去看看他们为我堆的雪人。

想着也许会找到「我」,于是就跟着他们去了。

到了地方的我们站定,眼前那个大大的雪人静静地立着。

“姐姐,你把雪人推倒,有惊喜!”妹妹小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

哥哥也捂嘴憋笑。

我心觉奇怪,但还是弄倒了雪人,看到了那份意外的“礼物”——

「我」倒在地上,蜷缩在雪人里,双眼紧闭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目光,「我」的双眼睁开,脸缓缓地偏向了我的方向,嘴角尽力地扯出一抹笑。

我也笑了,耳边响起了自己小时候最爱听的《鲁冰花》。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我没有一丝犹豫,抄起旁边的一块红板砖,毫不留情的对着「我」用力砸了下去。

一下、又一下......

我砸的力度很大,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我」的血溅开,一股股温热溅到了我的脸上、身上。

「我」的黑发、脸上、灰裙上,全都有可怖的殷红色,身躯被砸得严重变形。

四周的白雪被鲜血浸染,变成了玫红色。

“对不起,为了我的正常生活,麻烦你,去死吧。”

我在心里说道,手上的动作不停,面上更是没有半分怜悯。

哥哥一脸气愤:“你这是干什么?快停下,别砸了......”

走火入魔的我根本听不见,一心只想杀掉「我」。

妹妹终于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悲伤。

——她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砸坏她给我买的、用来赔罪的八音盒。

那是她攒了很久的零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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