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的指节叩击在键盘上的节奏逐渐凌乱，PCR仪蓝光映得他面色惨青。这是连续第43小时监测神经元再生数据，屏幕上的基因序列开始扭曲成祁阳背号「07」的形状。

"云教授！"助理撞开实验室的门，"《Nature》接受了您关于神经接口的论文！主编说这是诺奖级......"

欢呼声被离心机的嗡鸣吞没。云晓盯着邮件末尾的合影请求——本该与通讯作者祁阳共同出镜的位置，只有冷冰冰的「数据来源：匿名运动员」。

玻璃幕墙外飘起今冬初雪，他摸出贴身携带的银杏叶标本。叶片脉络间还残留着三年前祁阳夺冠时的汗水，如今已在真空袋里风干成脆弱的骨骼。

手机在防菌袋里震动，祁阳的视讯邀请第19次亮起。云晓隔着塑封膜触碰那张晒黑的脸，直到屏幕重归黑暗。培养箱里新植入神经芯片的小白鼠突然抽搐，猩红复眼倒映出他支离破碎的身影。

与此同时，国家训练基地的LED屏正循环播放祁阳的杀球集锦。镜头拉近他腰间的黑色护具——那是云晓最后一次寄来的礼物，内置的微电极正在皮下灼烧出星形疤痕。

"阳哥！"队医举着冰袋追进场馆，"你的腰椎......"

祁阳反手将球拍抡出残影，羽毛球钉入墙体三公分："再来！"

他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接通的电话。云晓的聊天框停留在半年前的实验室合影，照片边缘有截冷白手腕，戴着祁阳送的战术手表——此刻正埋在某个无菌实验室里，记录着主人濒临崩溃的脉搏。

暴雪夜，云晓倒在电镜室门口。最后的意识里，他看见警报灯把雪地染成血色，像极了祁阳第一次为他打架那天的夕阳。

急救车呼啸着碾碎积雪时，祁阳正在高空重力训练舱承受8G压力。视网膜充血形成的幻影里，云晓悬浮在培养液中对他微笑，无数数据线从苍白的皮肤里生长出来。

"警告！膝关节负荷超标！"

祁阳在剧痛中听见韧带断裂的脆响，却疯狂地笑出声。这样云晓就不得不来见他了吧？就像三年前那个雨夜，用手术刀在他心上刻下终身无法祛除的编码。

当他们在同一所医院的不同楼层苏醒时，电子病历成了最残忍的情书：

- **9F VIP病房**

【姓名】祁阳

【诊断】前十字韧带撕裂Ⅲ级、创伤性关节炎

【备注】患者拒绝使用镇痛泵，持续注视天花板监控画面

- **11F隔离病房**

【姓名】云晓

【诊断】病毒性心肌炎、肾上腺皮质功能衰竭

【备注】患者苏醒后自行拔除心电监护，在病历本背面演算神经痛觉公式

祁阳摇着轮椅冲进电梯，止痛泵针头在皮肤上拖出血痕。当他撞开隔离病房的门时，云晓正用手术剪拆卸静脉留置针，血珠顺着透明导管滴落成莫尔斯电码。

"你他妈不要命了？"祁阳的拳头砸在防菌帘上，震落一室浮尘。

云晓的瞳孔在镜片后缓慢聚焦："根据《柳叶刀》最新研究，情感波动会使心肌炎死亡率提升37%。"他举起心电图报告，颤抖的T波像嘲笑爱情的鬼脸。

祁阳扯开病号服，露出胸口的神经元纹身："那你倒是把我从你脑子里摘除啊！"愈合中的手术疤痕随怒吼狰狞扭曲，"用你他妈最擅长的手术刀！"

呼吸机突然发出刺耳鸣叫，云晓的手按在抽痛的左胸。他们隔着心电监护仪对视，仿佛两具被爱判处死刑的标本，在福尔马林里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深夜，祁阳偷溜进实验室。云晓的电脑还停留在未发送的邮件界面：

「致祁阳：

当你在赛场撕裂韧带时，我的心脏同步爆裂了毛细血管。这证明我们发明的神经耦合系统成功了，可惜来不及发表。

PS. 护具内侧有备用电极，启动后能暂时屏蔽痛觉，但会加倍损伤运动神经元。

—— 永远别打开的人」

冷冻库的白雾中，祁阳找到了那排贴着「07」标签的培养皿。跳动的类脑器官浸泡在蓝色营养液里，每个都储存着他们争吵、接吻、看星星的记忆切片。

他砸碎了所有器皿，却在狼藉中发现云晓的私密日记。最新一页用基因测序图谱画着两个相拥的人形，注释栏写着：「爱情是最高级别的器质性病变，无药可医。」

暴风雪拍打着医院玻璃，祁阳蜷缩在云晓的病床下，握着他垂落的手注射了一支肾上腺素。此刻他们共享着同频的室性早搏，像末日来临前终于同步的心跳。

无菌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