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晓的钢笔尖在实验记录本上洇出墨团，第7次写错数据。窗外蝉鸣震耳欲聋，空调送风口悬着的纸鹤随风晃动——那是上周祁阳用肌电图报告折的，此刻正用翅膀切割着光影，将实验室割裂成明暗交错的牢笼。
"云医生？"护士探头进来，"3号床职业拳击手的术后复健方案......"
"采用离心训练法，负荷量参照上周羽毛球运动员的数据。"云晓脱口而出后猛然僵住，钢笔在纸上划出长长裂痕。
护士离开后，他扯松领带走向冷藏柜，却在握住门把时想起昨日场景——祁阳也是这样将他困在冰箱前，鼻尖相距不过厘米："云医生最近总躲我？"
"滴——"手机特殊提示音响起，是祁阳的专属铃声。云晓对着屏幕上的"术后72小时体征监测"提示深吸口气，抓起白大褂奔向住院部。
VIP病房的门虚掩着，消毒水味里混着雪松香。祁阳靠在床头玩switch，右膝支着冰袋，手术伤口像蜈蚣趴在麦色皮肤上。听到脚步声，他抬眼笑得狡黠："不是说术后三天不能探视？"
云晓的视线掠过他敞开的病号服领口："来取监测数据。"
"数据比人重要？"祁阳晃了晃腕带式监测仪，突然闷哼一声。云晓几乎是扑到床前，手指已按上他颈动脉："哪里疼？"
"心疼。"祁阳握住他手腕扯向胸口，"有人做完手术就装不认识。"
云晓的掌心被迫贴在剧烈心跳上，白大褂下摆被扯得凌乱。监测仪突然发出警报，心率曲线飙成险峰。祁阳的拇指摩挲着他腕间青筋："云医生心跳也好快。"
窗外暴雨倾盆，雨滴在玻璃上炸成烟花。云晓的镜片蒙上雾气，声音却冷得发颤："术后三周是感染高发期，请规范言行。"
"如果我不呢？"祁阳突然发力，云晓踉跄跌坐在床边。呼吸纠缠的瞬间，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被碰翻，冰水浸透监测仪导线，火花在两人之间噼啪炸开。
云晓触电般弹起，后腰撞上输液架。祁阳想去扶他，却被镇痛泵的导管绊住。混乱中他们跌作一团，云晓的膝盖顶进祁阳腿间，嘴唇堪堪擦过对方渗血的纱布。
"别动！"云晓按住想起身的祁阳，指尖沾了抹血色，"伤口裂开了。"
棉签蘸着碘伏游走于腹肌沟壑，云晓的呼吸比手术刀还稳，睫毛却在祁腰腹肌肉收缩时轻颤。祁阳盯着他发间旋涡，突然说："下周我要去国家队集训。"
棉签折断在换药盘里。
"三年。"祁阳声音发涩，"如果打进世锦赛的话。"
云晓继续缠绷带，指尖在纱布下克制地发抖："恭喜。"
"我要带个队医。"祁阳撑起身，阴影笼罩住云晓，"你实验室那个神经接口项目，国家队很感兴趣。"
纱布突然勒紧，云晓的镜链扫过祁阳胸口："我有帕金森研究员的课题。"
"能远程。"祁阳逼近，鼻尖几乎碰上他的，"或者我每天飞回来做实验对象。"
空调发出嗡鸣，监测仪的心跳曲线纠缠成麻。云晓的领带被攥出褶皱，喉结在祁阳的注视下艰难滑动："这不科学......"
"那这个呢？"祁阳突然叼住他的领带扣，金属冷意与舌尖温热同时灼烧皮肤，"你在我手术时说的那句话，我听见了。"
云晓瞳孔骤缩。全麻苏醒前的混沌中，他确实对着昏迷的祁阳说过："等你醒来，我要把纹在视网膜上的影子格式化。"
此刻那些影子正在视网膜上暴动。祁阳的唇离他只剩毫米，薄荷漱口水的气味织成天罗地网。云晓突然仰头撞上他的下巴，在疼痛间隙夺门而逃。
深夜实验室，云晓对着电子显微镜发呆。载物台上的海马体切片突然扭曲成祁阳的笑脸，他慌乱中打翻培养皿，幽蓝荧光菌落在地面拼出心电图形状。
手机震动，祁阳传来CT影像——心口处被荧光笔圈出个抽象图案，旁边手写批注：「云医生在这里种了病毒？」
云晓扯开领带苦笑。何止是病毒，早在那个槐花沾睫的黄昏，某种失控的朊病毒就开始在脑神经里复制，将每个理性突触改写成思念的模样。
而城市另一端，祁阳正对着病房天花板拍摄视频。镜头扫过缠满绷带的膝盖，最终定格在窗玻璃的倒影——那里有云晓仓皇逃离时，落在他枕间的一根银丝。
"第19次试探失败。"他对着虚拟恋人APP低语，软件将声纹转换成数据流，"建议更换治疗方案：加大剂量，直接接吻。"
暴雨拍打窗户，像亿万次未送达的心跳。他们隔着二十公里与三层身份在夜色中对峙，谁先眨眼就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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