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诊疗中心的白色走廊长得没有尽头。
林修躺在fMRI脑部扫描仪里，听着机器运转的嗡鸣。显示屏上，他的海马体像一颗被虫蛀的杏仁，闪烁着异常的红点。
"这部分疤痕组织非常特殊。"神经科主任徐医生指着屏幕，"不是外伤或疾病导致，更像是...精密手术的痕迹。"
柯磊隔着观察窗看到林修的右手在微微颤抖——那个曾经在犯罪现场稳如磐石的手。
"能确定手术时间吗？"
"根据组织愈合程度..."徐医生调整着图像对比度，"大约二十年前，患者7到8岁时。"
观察窗另一侧，林修突然坐起身，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我看到了白色房间！扫描时出现的闪回...不锈钢病床、头顶的无影灯..."他的声音越来越急促，"妹妹被绑在床上，她在喊我的名字！"
柯磊冲进扫描室按住林修的肩膀："呼吸！慢慢说。"
"祖父站在床边，拿着某种...脑部定位器。"林修抓住柯磊的手腕，指甲陷入皮肤，"他们给我打了针，然后让我数数...但我记得妹妹最后说的话！"
徐医生快速准备镇静剂："这是典型的压抑记忆闪回。如果手术确实涉及杏仁核，他的情绪调节功能..."
林修猛地推开他们，扑向电脑工作站。他调出自己的脑部3D模型，放大右侧颞叶区域："看这个切口走向！这是标准的记忆编码干预手术，他们用射频消融破坏了我的特定记忆神经通路！"
打印机吐出扫描报告时，一张陌生纸条滑落出来。上面打印着：【记忆是层叠的谎言。想知道红裙女孩真正遭遇，明晚8点来老病理楼。带上你的警察朋友。——S】
柯磊捡起纸条，转向徐医生："今天还有谁接触过这台机器？"
"只有技术员小张..."徐医生突然顿住，"但他请假了，说是家里老人住院。"
林修已经拨通电话："查市立医院员工张明远的家庭关系...对，重点看是否有亲属在1962年医疗博览会工作。"
挂断电话，他转向柯磊："我们需要去一个地方。现在。"
滨海医科大学的老病理楼锁链锈蚀，但门把手上留有新鲜指纹。柯磊用手电照亮锁芯："被撬过，不到24小时。"
推开门，福尔马林的气味混合着霉味扑面而来。走廊两侧的标本罐里，器官标本浸泡在昏黄的液体中。最末端的展示柜被人为移动过，露出墙上的暗格。
"等等。"林修拦住柯磊，指向地面几乎不可见的细线，"激光警报。杜明哲在等特定的人。"
他掏出手机打开特定频率的干扰器，细线随即熄灭。暗格里的保险箱需要六位密码，键盘磨损痕迹显示最近被频繁使用。
"试试你妹妹的生日。"柯磊建议。
林修输入"092375"，保险箱应声而开。里面只有一盒老式录像带，标签写着"红裙-7 术后观察"。
他们在地下室的放映机上播放录像。黑白画面中，年幼的林月躺在手术台上，眼睛半睁。林祖父的声音从画外传来："杏仁核切除完成，现在测试记忆擦除效果。"
镜头转向角落里被束缚的男孩——年幼的林修，他拼命挣扎着喊："放开我妹妹！"
"实验对照组必要步骤。"画外另一个声音说道（柯磊认出那是梁明远的年轻时的声音），"兄妹间的情绪纽带会干扰记忆编码效果。"
录像突然跳转到术后场景。林月坐在病床上叠纸鹤，当林祖父问她"记得今早的事吗"，女孩茫然摇头。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叠的纸鹤和现在案件中出现的如出一辙。
"他们用我妹妹测试记忆消除技术..."林修的声音支离破碎，"然后在她癫痫发作时故意不抢救，制造'意外死亡'假象。"
柯磊正要回应，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发来紧急消息：【查到了！张明远的祖父是当年博览会麻醉师，1963年自杀。更重要的是——陈局的岳父是当年博览会安保组长！】
就在这时，录像带末尾响起杜明哲的录音："现在明白为什么选中你们了？警察世家和医学世家的完美实验品。今晚午夜，来港口12号仓库，给你们看最后一个标本。"
林修关掉放映机，阴影中他的眼镜反着冷光："这不是复仇，是场跨越六十年的对照实验。我们是A组，杜明哲是B组..."
"而警局里有人在确保实验继续。"柯磊想起陈局岳父的身份，"走，去港口前我们得先去个地方。"
滨海警局副局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柯磊用特别调查卡刷开门禁，电脑屏幕上的页面让他血液凝固——那是内部系统才能访问的"1962特殊行动档案"。
"果然在查这个。"柯磊快速插入U盘拷贝数据，"陈局最近三天深夜都在访问这些文件。"
林修检查着书柜，突然抽出一本伪装成《刑事侦查学》的相册。里面是陈局与各种人物的合影，但每张照片边缘都被精心裁剪过。直到最后一张——年轻的陈局站在医学实验室，身旁是梁明远和...穿着警服的柯父。
"老天..."柯磊放大照片细节，"父亲手里拿的是警用记录仪！如果他记录了当年的事..."
林修的耳机突然传来警报声。他安装的监控程序显示，有人正在远程删除警局数据库中的1962年档案。
"调虎离山！"林修冲向门口，"杜明哲故意引我们去港口，真正目标是..."
走廊灯光突然全部熄灭。夜视摄像头微弱的红光下，三个黑影从消防通道包抄过来。柯磊拔枪的瞬间，麻醉镖已经钉在林修颈侧。
"跑..."林修挣扎着按下手机某个按键，"去港口...12号..."随后瘫软在地。
柯磊拖着他退进电梯，猛按关门键。电梯下降时，他从林修口袋里摸出车钥匙和一张纸条："如果我失联，播放录音文件'白百合'。"
地下停车场安静得诡异。柯磊将林修安置在后座，刚发动汽车，后视镜就照见一辆黑色SUV无声地跟上来。他猛打方向盘冲出出口，在第一个路口急转甩开追踪者。
车载音响自动播放起林修预设的录音。电流杂音中，妹妹的声音让柯磊差点踩下刹车：
"哥哥，记住白百合花语...纯洁的谎言...爷爷说手术后我们就能去游乐园...他在病历本第7页...做了标记..."
录音戛然而止，切换成林修自己的声音："柯磊，如果我突然记忆混乱，关键线索在妹妹的病历本第7页。我把它藏在..."
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打断播放。港口入口处，杜明哲的救护车横在路中央，车门大开如同邀请。
柯磊拔出枪，看了眼后座昏迷的林修。六十年前的黑暗、被篡改的记忆、警局内部的阴谋，所有线索都指向这个充满化学药剂气味的仓库。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12号仓库的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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