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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言语之外的色彩

左手星辰,右手川流

瑞士的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像撒了一地的钻石。颜晓晴站在诊所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连绵的雪山,左手腕上的新型支具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再来一次,颜小姐。"舒尔茨教授温和但坚定地说,"慢慢来,不要急。"

颜晓晴转身面对画架,拿起调色板。六个月的治疗和三次手术,她的左手已经恢复了基本功能,但精细动作仍然困难。她深吸一口气,将画笔蘸上钴蓝色,开始在画布上勾勒线条。

手腕传来熟悉的刺痛,但比之前减轻了许多。她咬住下唇,专注于每一笔的力度和角度。这是她术后第一次尝试正式创作,一幅小小的雪山风景,送给舒尔茨教授作为感谢。

门轻轻打开,俞川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他穿着深灰色高领毛衣,头发比半年前长了些,随意地搭在额前。看到颜晓晴在作画,他停在门口,不愿打扰。

颜晓晴没有回头,但嘴角微微上扬:"进来吧,我知道是你。"

"怎么知道的?"俞川走到她身边,递过咖啡。

"你的脚步声。"颜晓晴接过咖啡抿了一口,"还有你用的那款雪松香水。"

俞川轻笑,目光落在画布上:"看起来很棒。"

"还很粗糙。"颜晓晴皱眉看着自己不够流畅的笔触,"左手还是不太听话。"

"但它正在康复。"俞川轻轻握住她的左手腕,拇指摩挲着支具边缘,"比医生预期的快多了。"

舒尔茨教授走过来检查进展:"非常好!笔触比昨天稳定多了。"他仔细端详画作,"你知道吗,颜小姐,很多艺术家在创伤后发展出了全新的风格。莫奈晚年的睡莲就是在视力严重下降后创作的,反而成就了他最伟大的作品。"

颜晓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画。这六个月,她被迫放慢脚步,不再能像以前那样高强度工作。但奇怪的是,这种限制反而让她的创作更加...自由。她开始尝试更多实验性技法,用不同的工具弥补手部灵活性的不足。

"谢谢您,教授。"她真诚地说,"不仅为了我的手,也为了这个视角。"

离开诊所时,雪已经停了。俞川帮颜晓晴穿上大衣,细心地整理好围巾。自从来到瑞士,他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几乎成了习惯,与从前那个高冷作家判若两人。

"想去湖边走走吗?"俞川问,"太阳正好。"

他们沿着日内瓦湖畔的小路慢慢散步,偶尔停下来看天鹅或拍照。颜晓晴的左手插在俞川的大衣口袋里,被他温暖的手掌包裹着。

"伦敦画廊昨天发邮件来,"颜晓晴说,"问我有没有兴趣做一个小型回顾展,结合这半年在瑞士的新作品。"

俞川挑眉:"你要去吗?"

"我在想..."颜晓晴停下脚步,转向湖面,"也许我们可以做一个联合项目?你的文字和我的画。就像我们讨论过的那样。"

"'言语之外的色彩'?"俞川轻声说出他们曾经半开玩笑地提起的项目名。

"嗯。"颜晓晴点头,"我这半年画了很多草图,都是文字无法描述的感觉...也许你可以试试用故事捕捉它们?"

俞川的眼中闪烁着光芒:"而你的画可以展现那些无法言说的部分。"

"正好你下个月新书发布..."

"而你下个月在伦敦的展览..."

他们同时停下,相视而笑。这种默契,经过分离、误解与和解的淬炼,已经变得如此自然。

"就这么定了。"俞川捧起她的脸,轻轻吻了她的额头,"我们的第一个正式合作。"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颜晓晴立刻翻出这半年来的素描本。由于手伤限制,她画的大部分是小幅速写和抽象构图,但有一种全新的生命力在其中流动。俞川坐在她身边,一页页翻阅,时而停下来询问某个图案的灵感来源。

"这个,"他指着一幅由破碎线条组成的漩涡状图形,"是在手术后画的?"

"嗯,第一次手术后第三天。"颜晓晴回忆道,"那种麻醉退去后的漂浮感...我试图画出疼痛的形状。"

俞川若有所思地点头,拿出笔记本快速写着什么。颜晓晴喜欢看他创作时的样子——眉头微蹙,嘴唇无声地动着,仿佛在与笔下的文字搏斗。

夜幕降临,他们叫了外卖,坐在壁炉前继续讨论项目构想。颜晓晴的左手在温暖的环境中灵活了些,能够自如地翻动书页。俞川不时按摩她的手腕,动作熟练得像个专业理疗师。

"你从来没告诉过我,"颜晓晴突然问,"为什么对神经损伤这么了解?那些医学术语,你用得比很多医生还熟练。"

俞川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我大学时双修文学和医学。差点成了神经科医生。"

"什么?"颜晓晴惊讶地坐直身体,"你?医生?"

"不像吗?"俞川自嘲地笑了笑,"大三时我的一篇关于创伤性神经损伤与艺术表达的论文还获得了学院奖。但后来我选择了写作。"

颜晓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能如此精准地理解她的手伤,为什么能这么快联系到顶尖专家..."所以你第一次看到我手抖时,就知道是什么问题了?"

"基本判断。"俞川点头,"但我不敢贸然提出,怕触及你的伤痛。"

颜晓晴想起那些他默默观察她作画的日子,那些看似随意实则精心挑选的护手礼物,那些深夜的研究和咨询...一切突然有了新的意义。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有时会想,如果不是那次艺术展的偶遇,如果不是你搬到隔壁,如果不是这场手伤..."

"我们会以其他方式相遇。"俞川肯定地说,"就像《星辰》里那只伸向光芒的手...我们注定会找到彼此。"

一个月后,伦敦。切尔西艺术区的一家画廊里,"言语之外的色彩"展览正在最后的筹备中。颜晓晴站在梯子上,亲自调整最后一幅画的灯光角度。她的左手腕已经可以承受较轻的工作量,但俞川仍然坚持帮她搬运重物和爬高。

"左边再高一点。"她指挥道。俞川按照指示调整灯光,然后退后几步审视效果。

画廊中央是一个独特的装置——十二幅颜晓晴的小型画作环绕着十二个俞川的短篇故事,每个故事都灵感来自于一幅画,而每幅画又回应着一个故事。正中央是他们共同创作的核心作品:一幅由颜晓晴绘制、俞川题词的混合媒介作品,名为《左手边的光》。

开幕当晚,画廊人头攒动。艺术评论家、文学爱好者、媒体记者挤满了展厅。颜晓晴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左手腕只戴着一个细小的银色手链——那是俞川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上面刻着"Y.X.Q & C"的缩写。

俞川则一反常态地穿着浅灰色西装,没有领带,整个人看起来轻松而明亮。他全程站在颜晓晴身边,时不时轻触她的后背或手腕,无声地传递支持。

"颜小姐,"一位艺术杂志记者提问,"这次展览与您以往的风格有很大不同,尤其是这组抽象系列,是否与您的手伤经历有关?"

颜晓晴看了一眼俞川,得到鼓励的点头后回答:"是的。失去部分控制力迫使我探索新的表达方式。有趣的是,这些'限制'反而让我发现了以前从未尝试过的可能性。"

"俞川先生,"记者转向俞川,"您作为文学作家,如何参与这次视觉艺术项目?"

"艺术和文学从来不是完全分离的。"俞川回答,声音沉稳,"颜晓晴的画中有叙事性,而我的文字追求视觉般的质感。这个项目是我们对'不可言说之物'的共同探索。"

林小满挤过人群来到他们身边,现在她是《艺术前沿》的正式记者了:"请问两位,这个联合项目的灵感来源是什么?"

颜晓晴和俞川相视一笑。"一个雨夜。"他们异口同声地说,然后笑了起来。

随着夜色渐深,参观者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工作人员和几位密友。颜晓晴站在展厅中央,看着周围他们共同创造的这个小小世界,一种深深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俞川从身后环抱住她:"累吗?"

"有点。"颜晓晴靠在他胸前,"但很开心。"

"还有最后一件事。"俞川神秘地说,牵着她的手走向画廊中央的那幅核心作品。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俞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小卡片,贴在作品旁边的墙上。卡片上写着一段话:

「你的画是我所有故事的开端与归宿。从《星辰》到《左手边的光》,从旁观者到同行者,这条路上每一步风景都因你而明亮。颜晓晴,你愿意成为我余生联合作者吗?」

颜晓晴读着这些文字,眼眶逐渐湿润。她转向俞川,发现他单膝跪地,手中举着一枚简约的白金戒指。

全场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对艺术家身上。

颜晓晴伸出左手,微微颤抖,但无比坚定:"我愿意。"

俞川小心地将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然后站起身深深吻住她。周围爆发出掌声和欢呼,林小满甚至激动地哭了起来。

就在这一刻,颜晓晴突然走向一旁的工作台,拿起画笔和一张空白卡片。她用左手——那只曾经连直线都画不出的手——迅速勾勒出两个简笔人像: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男人,和一个扎马尾拿画笔的女孩。人像下方,她写下:"从此所有的故事,都有两个署名。"

俞川接过这幅即兴创作,眼中闪烁着比任何灯光都明亮的光芒。他将它郑重地贴在求婚卡片旁边,完成了这个展览的最后一件展品。

一年后,梧桐艺术区新开了一家名为"星辰川流"的复合艺术空间。一楼是画廊和书店,二楼是创作工作室,三楼是主人的生活区。

开幕当天,阳光明媚。已经康复的颜晓晴穿着工装裤,亲自调试钢琴的位置——这是俞川送给她的周年礼物,一架经过特殊改装、适合她左手演奏的施坦威。

"放在这里,阳光刚好能照到琴键。"她对搬运工人说。

俞川从后面走来,手里拿着两杯柠檬水:"休息一下吧,老板。"

颜晓晴接过水杯,左手腕上的疤痕已经淡了很多,在阳光下几乎看不见。她能够重新长时间作画,虽然偶尔还会疼痛,但已经不再限制她的创作。

"猜猜刚才谁打电话来?"俞川问,眼中带着笑意,"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他们想收藏《言语之外的色彩》的核心作品。"

颜晓晴惊讶地瞪大眼睛:"真的?那可是我们的镇馆之宝!"

"所以我婉拒了。"俞川坏笑,"不过答应给他们创作一个新的合作作品。"

"你!"颜晓晴作势要打他,被俞川笑着躲开。

午后,宾客陆续到来。林小满现在是艺术空间的常驻撰稿人,苏沐也出人意料地成了忠实顾客——她和俞川维持着专业合作关系,但不再干涉他的私人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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