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霉味混着腐臭钻进鼻腔时，李神悦本能地屏住了呼吸。三十年的作战经验让身体先于意识进入戒备状态，垂在床沿的手指微微蜷起——这个动作让她愣住了。
指尖触感不对。
常年握枪的茧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黏腻的触感。她猛地睁开眼，入目是沾着褐色污渍的天花板，节能灯管上结着蛛网，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是苍蝇。
她弹坐起来的瞬间差点被酸臭味掀翻，二十平米的空间像个大型垃圾场。泡面盒在墙角堆成小山，烟蒂从床头蔓延到开裂的瓷砖地面，唯一干净的电脑桌上积着层薄灰，Cherry机械键盘的缝隙里卡着泡面渣，空格键下隐约露出纸片一角。
"这是..."喉咙像是被砂纸打磨过，她踉跄着扑向卫生间。镜子里映出的人影让她瞳孔骤缩，浮肿的圆脸上挂着青黑眼袋，油腻长发结成一绺一绺，锁骨处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这具身体正在低烧。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原主三天前吞了感冒药窝在电竞椅里打排位，意识消失前给网恋男友发了最后一条私信：「小国，我好像真的要死了」。
李神悦扶着洗手台干呕，特种兵强悍的精神力正在与残存的记忆融合，她看见初中教室后排垂头抄笔记的少女，看见离婚协议书上被红笔划烂的"抚养权"三个字，看见游戏界面弹出的分手通知框。
"2017年3月12日..."她盯着手机锁屏呢喃，淋浴喷头突然爆开冷水。作战服紧贴后背的粘腻感挥之不去，可低头时只有印着卡通人物的睡衣，布料上还沾着干涸的泡面汤。
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李神悦抄起马桶刷闪身到门后，作战本能让她瞬间完成战术评估：铝合金门板防御等级D，武器攻击力F，敌方未知。透过门缝看去，是堆在床尾的外卖袋塌了，几颗长了绿毛的卤蛋滚到键盘上。
紧绷的肩线稍稍放松，她这才发现右腿在发抖。不是恐惧，是这具虚弱的身体在抗议。镜中人的丹凤眼突然与记忆重叠——特种兵李神悦也有双这样的眼睛，在最后一次拆弹任务中被气浪吞没时，护目镜映出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宿主协议第一条。"她对着镜子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接受馈赠，必偿夙愿。"
翻找药箱时踢到个铁盒，褪色的BTS贴纸下压着三张残缺的A4纸。被反复折叠的纸张边缘已经破损，打印的韩英混杂的聊天记录刺痛眼睛：
[2012-10-11 03:14]
Moon（CN）：今天可以交往了吗？(韩)
j****7（KR）：随便啊ㅋㅋ（韩）
[2013-02-14 22:47]
Moon（CN）：情人节快乐！给你邮箱发了礼物(韩)
j****7（KR）：哦（韩）
[2013-07-29 01:23]
Moon（CN）：签证材料准备好了！我们约在明洞那家Line Friends见面好吗？(韩)
j****7（KR）：都说了不要（系统已撤回）
[2013-07-30 05:11]
j****7（KR）：我要成为很多人的星星了(韩)
李神悦用指腹摩挲凹凸的印刷纹路，突然想起原主抽屉里那个套着防尘袋的摄像头。黑色防尘袋内侧用眼线笔写着两行小字：
「他说摄像头像监视器让人紧张」
「可是明明连我的声音都没听过」。
窗外暮色漫进来时，她终于清点完"战场"。当拆卸卡着泡面渣的机械键盘时，夹层里突然掉出巴掌大的线圈本。泛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
「2012.11.7 他说我亚索的斩钢闪很可爱（还发了兔子表情）」
「2013.1.13 第一次互相叫老公老婆，他打字好快」
「2013.4.20 他说要是见面就带我去南山塔（收藏了攻略地图！）」
最后几页的字迹突然变得狂乱：
「2013.8.1 为什么突然叫我不要再发消息？」
「2013.8.15 系统提示[账号j****7已注销]」
「2013.8.16 便利店打工听到BTS出道新闻，原来当爱豆比我重要」
主机箱突然发出嗡鸣，待机状态的显示屏自动亮起。英雄联盟亚服客户端弹出一连串消息，韩文系统公告与中文广告推送交替闪烁。最新来自【虎牙运营-小桃】：「月神你终于上线了！这周推荐位还在，要恢复直播吗？」
她握住鼠标的瞬间，指关节发出脆响。残存的肌肉记忆带着光标点开尘封的聊天记录：
[2013-07-29 01:23]
Moon（CN）：准备了熊猫发箍...（韩）
j****7（KR）：阿尼（不要）！（韩）
[2013-07-30 05:11]
j****7（KR）：总之别再找我（韩）
[对方已注销账号]
游戏界面突然弹出越南玩家邀请组队的弹窗，泰语广告在右下角闪烁。原主在黑暗里蜷成团的样子突然浮现在脑海，李神悦猛地扣下笔记本。
腐臭味突然变得难以忍受。
她用了三小时进行大扫除，把二十三个泡面桶码进行李箱时，在箱底发现套未拆封的直播补光灯。包装盒上的便签字迹工整：「等见到小国那天，就用这个拍认证照吧~」
窗外开始下雨，李神悦站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湿发贴着凹陷的脸颊。电脑屏幕蓝光映在重新擦亮的摄像头上，她打开文档敲下第一行作战计划：
1. 清理身体隐患（立即执行）
2. 恢复基础体能（每日0600-0700）
3. 重启直播通道（3月13日前）
4. 韩国行筹备（目标：五万→五十万？）
浴室雾气蒸腾时，她盯着自己遍布淤青的手臂。特种兵的记忆在皮下涌动，三十岁的灵魂正在修复二十岁的躯壳。当热水冲掉第十遍洗发露泡沫时，她突然听见细微的机械音——是放在洗漱台的手机在震动。
锁屏显示23:47，消息来自【虎牙直播】：
「亲爱的主播Moon，您的直播间[月神今天上王者了吗]已被移入新人激励计划，连续三天直播满四小时可解锁......」
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屏幕上，李神悦用浴巾裹住开始发抖的身体。镜中人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这个神情终于有了点特种兵的影子。她对着虚空轻声说："第一个任务，替你去看看他。"
窗外惊雷炸响的瞬间，电脑机箱突然蓝光暴涨。全息投影自动开启，英雄联盟登录界面悬浮在空中，亚索的刀锋划破雨幕。李神悦本能地后撤半步，作战靴摩擦地面的触感却变成了拖鞋与瓷砖的轻响。
她伸手触碰浮空的【重新连接】按钮时，二十张存折正在床头柜上被雨打湿。沾着水渍的2013年存折扉页上，少女用荧光笔写着：「今天给小国买了出道应援礼物，要少吃两顿炸酱面啦ㅠ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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