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温厌轻轻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静,但仔细听,能听出一丝极细微的沙哑,“都处理好了,谢谢师兄关心。”
朱志鑫看见了,他看见温厌像是被那点微小的善意烫到一般。
看见了温厌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运动服的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这太反常了。
就算是刚来时面对满耳的污言秽语,就算是有人线下掏出冰冷的小刀,甚至就算是面对他父亲歇斯底里的家暴。
温厌都能用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去应对,仿佛游刃有余,仿佛早已习惯。
可偏偏,就这么一点细微的、几乎算不上善意的关心,却能让这样的他方寸大乱,手足无措。
朱志鑫忽然就明白了,明白为什么从一开始,温厌的选择永远是毫不犹豫地推开他——
他不是抗拒,他是不懂,是不敢。
他像是学不会接受善意,就像沙漠里的旅人突然遇到绿洲,第一反应是怀疑海市蜃楼——他被伤害过。
他甚至不是害怕自己被这点温暖烫伤,他是笨拙地、惶恐地,害怕自己这满身的尘埃与冰冷,会扑灭了对方手中那簇宝贵的火苗。
过去发生了很多事。
错综复杂的疤痕盘踞在心底,很多事,温厌自己都理不清,更不知从何说起。
如果非要他给出一个简单到苍白的解释,那大概是:
——曾经有人妄想救赎他,最后的结果是,他开始了无尽的愧疚。
眼睛是会说话的,朱志鑫看着温厌的眼神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心疼,是无时无刻地心疼,乃至后面的棍粉爱屋及乌。
说着“zzx,就真的决定是他了吗?”,心里也知道,再没有其他人比温厌更把朱志鑫放在心上了。
而现在,朱志鑫忽然开口,叫了温厌的名字,声音比想象中哑涩得多,仿佛承载了所有未能说出口的情绪。
可是下一秒,他却是笑得很灿烂,像个小太阳一样黏糊糊地说:“温厌,太好了,我们在一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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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按照昨天的彩排来,三代作为第二个上场的团队,穿着蓝色运动服的温厌站在朱志鑫的后方跟着上场。
“碎石在敲打中发光,少年在计划中登陆,接下来入场的是——TF家族三代登陆计划代表队!”
张泽禹的报幕声透过麦克风震动着空气,温厌看见朱志鑫高举的队名牌,张极同时挥出的手臂。
脚步声踏响在光滑地板上,像整齐的心跳,温厌默数着彩排时的步数,在第三步时抬眼望向观众席。
猝不及防撞进一片星海。
某块区域突然亮起清灰蓝的灯牌,拼接成清晰的“厌”字,荧光棒浪潮般涌动,有个女孩嘶哑的喊声穿透音乐:“温厌!看看妈妈!”
他脚步微妙地乱了一拍。
就在脚步踉跄的瞬间,左航的指尖稳稳抵住他的后腰,支撑的力量透过薄薄的运动服传来,他拍拍温厌的肩膀,像句无声的“别怕”。
“昂首挺胸,阔步向前,预祝他们在本次运动会取得优秀的成绩。”
张泽禹的话音刚落,温厌深吸一口气,跟着队伍开始那个排练过无数次的、抽象的大猩猩舞步。
【一想到等会自己要干什么就想笑JPG】
然而下一秒,意外发生了。
朱志鑫手中高举的队名牌突然向后飘落,纸板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不偏不倚地滑向温厌的方向。
视野瞬间被黑暗笼罩,鼻腔里钻进印刷油墨的味道,温厌下意识地向右偏头闭眼,后背被没刹住车的左航抵住。
世界在纸板滑落后重新亮起,观众席的惊呼声像潮水般涌来。
温厌蹙眉,感觉到左眼传来尖锐的刺痛,温热的液体正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他抬手抹了一下,指尖染上刺目的鲜红。
“别动!”
指尖还停留在眼角,黏糊的感觉让温厌愣了一下,还没缓过来,便听到了朱志鑫的声音在耳边炸开。
右眼的视线里,朱志鑫冲过来,露出的面色尽失,扔下队名牌残骸的动作快得带起风声。
背后的左航手还抵在他的后腰,此刻猛然收紧,耳边也响起了他的担忧声。
前面的张极也很快冲了过来,先一步地抓住了温厌沾着血的左手,而张泽禹忘了手里还拿着麦,响彻整个场馆的是他慌乱的声音:
“怎么样?温厌流血了,别碰!”
缓过神的温厌被围在三代的中间,反而最平静,他借着右眼的视野看向大屏幕——镜头正特写他流血的眼尾。
而他则是单睁着右眼,轻轻拉下朱志鑫的手,视线掠过大家紧绷的下颌,淡淡而冷静地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场馆里:
“队形别乱,去中间,后面还有四代的弟弟要出场。”
话一出,他自己先愣住了。
视线受损让他没有看见张泽禹拿过来的麦,本身只是想和围在他身边的三代说,谁曾想整个场馆都听见了。
过分冷静的“队形别乱”像按下了整个场馆的静音键,连观众席的惊呼都瞬间沉寂。
下一秒,更大的声浪爆炸开来。
“医护!快叫医护!”粉丝的喊声们带着破音,整个场馆都想起了巨大的浪潮。
现实并没有按照温厌预想的那样。
场馆里又响起了一抹声音,是同为蓝队的唯二的二代师兄贺峻霖,他拿着麦担忧地跑过来,带着喘息又带着冷静地说道:
“医护人员呢?去三代大屏上的那个地方,有人受伤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是贺峻霖带着温厌先下了场去处理伤口,其他人继续进行开幕式,只是有几个人显得格外的心不在焉。
于朱志鑫而言,大概就是自责。
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小心一点,要是自己拿稳牌子了,温厌就不会受伤,要是自己不搞“抽象”,温厌也就不会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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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被带下场的温厌连医务室都没走到,就遇见了飞快赶过来的医护人员。
那医护人员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运动会才刚刚开始,温厌就能受两次伤。
所幸这次伤得不重,只是因为那个纸牌子的尖角恰好擦过温厌的脸和眼尾,才导致划破。
“万幸没伤到眼睛。”医生松了口气,用镊子夹起碘伏棉球,“可能有点疼。”
冰凉的触感贴上皮肤时,温厌下意识缩了下肩膀,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他转而对着旁边的贺峻霖道:“师兄,你不用陪我,不是很严重。”
“你要不要先回去,开幕式还没……”
“咚”。
一个轻轻的爆栗落在额头上,不疼,却带着恰到好处的嗔怪。
温厌怔怔地抬眸,撞进贺峻霖带着焦急余韵的眼睛里——那双眼还氤氲着奔跑过来的水汽,此刻却弯成温柔的月牙。
“小没良心的。”贺峻霖屈指又弹了下他的刘海,“师兄缺这点镜头?”
他故意板起脸,吓唬小孩道:“给我老老实实坐着,再乱动就把你绑在椅子上。”
棉签压深了些,温厌下意识地又闭上了左眼,贺峻霖立刻伸手托住他下巴,语气熟稔得像在叮嘱自家小孩:“医生您轻点,这孩子怕疼。”
“其实...”温厌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可以自己...”
“可以什么可以。”
贺峻霖打断他,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塞进他手心:“你要好好爱护自己,毕竟——”
“不是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的生活吗?”
网速超快的贺峻霖怎么会不知道温厌的经历呢,整个二代都知道这件事,只是小心翼翼地没表现出来,害怕伤了温厌的自尊。
【蛋团是一群小爱神JPG】
【而温厌,是个小倒霉蛋子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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