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回去”

空旷寂静的练习室中，只有温厌孤单的身影映在镜面上。

当他透过镜子捕捉到门口那道突兀的人影时，原本就生疏别扭的动作猛地一顿，上前两步，利落地关掉了音响。

转身扬起一抹浅笑，轻声问道：“有事吗？”

虽然话语说出口，难免让人感到别扭，可张极并非小气的人，在他心里，对就是对，错便是错。

他犹豫再三，心中挣扎，最终还是开口，声音虽带着几分不自然，却异常坚定：“……我来道歉，我只是因为空降而……”

“嗯，我知道”，话还没说完，温厌便点点头打断，“原谅你了。”

轻飘飘的一句。

原先低垂眼眸的张极，刹那间抬起了头，他的眼中仿佛倒映出初次见面时的那一幕——温厌淡然开口，语气平静无波：“有用吗？”

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简简单单的询问罢了，可就是这样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却莫名让人从心底深处生出寒意。

张极骤然想起在网上看到的那句话。

——“如果道歉能让你好受，那么我接受。”

但不是这样的！他是真的不知道温厌的过去经历过了这些，他是真的想要道歉，可是，他的薄唇微张，急于解释却对上了温厌的那双眼睛。

平静，毫无波澜。

一盆凉水泼了下来，将他泼的透心凉，话在嘴边转了个弯，他扯出笑来：“…谢谢。”

温厌是真心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毕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望着不知为何脸色变得僵硬，浑身上下都透着难过的张极，他眨了眨眼。

原先打开音箱的动作一顿，缓缓站起身，他抬眸浅笑：“愿意教我跳舞吗？作为道歉礼物。”

伤疤是他自己撕开的，愧疚却不是出自他的本意，是个好孩子，温厌无声地望着转身去脱外套的张极感叹道。

怎样都无所谓，那就给他个台阶，让他的愧疚感减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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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晚上九点左右，他们才结束，温厌将音箱归位，让他没想到的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张极内里其实特别的细心。

他轻轻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脑海中的念想，回过神来时，练习室里已再度恢复寂静，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顺手将旁边的垫子叠垒起来，权当是一张简陋的桌子，然后径直一屁股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在那昏黄而微弱的灯光映照下，他低头开始写作业，笔尖与纸张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可惜——霉运百分百降临到他的身上。

在21:57时，练习室的玻璃门外传来强光。

是过激粉，还是可以说成私生粉？

温厌抬头望了一眼因为练习室的门要密码打开而疯狂拍门的私生们，只是将自己转了个方向，背着强光地低头写作业。

“空降滚出去！”

“下楼！下楼！！哪**的皇子，做练习生的时候你**的良心不痛吗？！！恶心！”

谩骂如潮水般涌来，可温厌的神情依旧平静如初，这般言语，早在他九岁时便已听得太多太满，如今再入耳畔，不过是一阵无关痛痒的风。

“你***的，下楼！！！”

他的心底不起一丝涟漪，仿佛那些声音根本未曾存在，他的世界依然宁静而悠远。

直到门外传来一抹熟悉的声音：

“滚——，出去！”

温厌猛地抬眼，视线瞬间锁定在门外那名被众人围攻的少年身上，惊愕地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地站起身来。

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上首次流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那份惯常的淡定此刻碎裂得一干二净。

“唰——”，一只纤细却充满力道的手腕猛然扣住了私生的手腕，动作迅猛而决绝，强光的直射下，那张面容更添几分可怖之色。

“当啷”，一声清脆的响动，小刀脱手坠地，在地上滚动了几圈后静静躺平。

少年只觉得眼睛一眨一闭，再次睁眼之时就被护在了身后，前方强光刺目，那道堪称纤细的脊背却挡在他与危险之间。

冷汗缓缓顺着脖颈滑下，迟来的恐惧才终于涌上心头。

只差一点点。

那把刀距离他只差一点点。

他从没想过，会有人那么疯！

在剧烈的心跳声中，少年恍惚地伫立原地，双眼直直地盯着温厌。

那好听的声音穿过喧嚣的世界，清晰而又理性地回荡在他的耳畔：

“报警吧，这已经属于恶意伤人未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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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警察局录完笔录出来已经23:16了。

温厌接过警察小姐姐递来的那瓶矿泉水，将微凉的水贴到坐在警察局大门口台阶上等待自己的少年脸颊上。

朱志鑫抬头，撞进了那双桃花眼里，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交汇，连时间也放慢了脚步。

下一秒，温厌避开了朱志鑫的视线，他不疾不徐地下了两层台阶，垂下的眼眸中遮掩着几分复杂的情绪，最终，他叹口气：

“走吧，送你回家。”

朱志鑫接过矿泉水，低头的瞬间，透过瓶身折射出的地面上的小石子显得有些扭曲。

他的嗓音低沉而含糊，显得闷闷的，又带着一丝不愿被察觉的倔强：“我不回去。”

温厌的脚步微微一顿，似被无形的力量牵绊。

而低着头的朱志鑫声音还在继续，他努力忍住地撇了撇嘴：“我搞砸了。”

那话语里藏着说不尽的自责与无奈，每一个字都被沉重的情绪包裹。

他看到张极在群里发的消息，想起见面时温厌说他是逃离的，推测他应该没有地方住。

他问了工作人员要温厌的电话，但却被告知，温厌并没有手机，后知后觉地，朱志鑫才想起温厌说，他只带了三样东西。

——身份证，打工用的银行卡和书包。

于是，他又回了公司，却没想到看到了宛如丧尸围城般可怖的私生在那里肆意谩骂，却没想到到了半夜还要去趟警察局。

搞砸了，朱志鑫觉得，他搞砸了一切。

被抚上脸颊的那一刹那，朱志鑫愣住了。

温厌的掌心略显粗糙，带着几道分明的老茧，指尖冰凉，可掌心深处却蕴藏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像是驱散了夜风中的寒冷。

那双桃花眼此刻近在眼前，依旧如初遇时般平静无波，却含着浅笑，声音低缓柔和，近乎一种温柔的诱哄：

“没搞砸。”

他肯定道：“如果不是你，我要一直听着她们的骂声入睡，连睡梦中都会染上她们的厌恶，但——”

“现在不一样了。”

温厌单膝跪在朱志鑫的面前，轻轻托起朱志鑫垂下的面庞：“我的睡梦中有了你。”

“谢谢你，朱志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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